一夜好眠,醒来时,日光从树枝间的空隙洒下,在地上形成斑斑驳驳的日影,山谷里时有小虫鸣叫,植物欣欣然的,山洞前的两百具尸体消失不见,连血迹都不留,不得不说黑旗军好厉害。
瑾兮还是骑着白泽悠哉悠哉地欣赏沿途的风景,黑旗军只有十人继续跟在苍寂桐身后,剩下的人在天亮之前就离开了,散布在狼居胥的各处。
“主子,前面山洞就是炼私铁的地方了。”暗一指了指前面几百米处的山洞,向苍寂桐报告。
“王爷打算迂回还是直捣黄龙呢?”瑾兮问。
“本王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苍寂桐说这话一点都不害臊。
“王爷对自己的定位有些偏颇了啊。”
“那你觉得本王如何?”
“王爷行事,额,是相当的光明磊落、正大光明、刚正不阿。”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还是要屈的。
“原来本王在你眼里是如此的光辉伟岸。”苍寂桐一副你不说,本王还不知道自己如此优秀的样子。
“王爷自谦了,我对您的敬佩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那你继续保持。”
“定不会辜负王爷的厚望。”瑾兮一边奉承,一边怀疑自己的底线究竟在何处。
苍寂桐和瑾兮旁若无人地聊着天,语态亲昵,暗卫等人早已习惯了,可是黑旗军还是头一回见瑞王这么自然并且亲密地和一个女子聊天,还如此打趣,真的是破天荒,暗五闪身到领头的身边,“淡定,王爷中毒已深,你们多看看就会习惯的,毕竟春天到了,猫儿也**了。”
暗五上一秒还兴致勃勃地议论苍寂桐的奸情,下一秒就被一颗突如其来的石头打中了腿,领头看了一眼那颗石子,从角度和力道来看,应该是瑞王的手笔,瑞王出手,暗五的腿绝对要乌青一大片。
“这里怎么连把守的人都没有?”
“黑旗军已经清理过了。”
“怪不得黑旗军天没亮就离开了,原来是打扫卫生来了。”
“王爷,五十名铁匠,七名管事,已经拿下,还有一位主事人需要王爷定夺。”黑旗军上前禀告。
苍寂桐没有着急去追究幕后人的身份,先是仔细打量山洞里的情况,很大很高,不亚于一座宫殿,天然形成,只是在山壁上有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一道栈道盘旋而上。
洞**有十座大铁炉,八座小铁炉,炉火不熄,桌子上散落着未完成的铁器,右手边的角落里整齐堆放着上百件刀剑、盔甲,洞里的人全部被黑旗军拿下,押在中央的空地上,为首的黑袍男子没有跪,坐在一把木椅上,一名黑旗手持长剑抵在他的脖颈处。
“王爷,七名管事人都尊称这黑袍男子为王爷。”
苍寂桐在黑袍男子面前站定,给黑旗使了一个眼色,黑旗上前摘下黑袍男子头上的斗篷,斗篷下是一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脸上的肌肤呈现焦灰色,有的地方长出了新肉,白嫩嫩的。
瑾兮初看这张脸,只觉得难看,还吓人,苍寂桐却认真地端详着这张可怖的脸,黑袍男子不仅是脸被烧毁,露在外面的脖子、双手上的肌肤都被烧伤,想来衣服之下也是一身的烧痕,这个黑袍男子是全身都被火烧过了。
“五哥?”苍寂桐试探性地开口,一个王爷,又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怕是只有他那五哥了吧,先皇的第五子,苍寂殊,被先皇封为纪王。
黑袍男子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声嘶哑难听,在山洞里久久回荡,听得人心里发毛,许久他终于不笑了,咳嗽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苍寂桐,“本王这副样子,难为七弟记得。”
原来是先皇的第五子,瑾兮略微知道这位纪王的事,七子夺嫡,输者为寇。
“原来五哥没死。”
“苍寂言费尽心机地要本王死,可惜本王偏偏不遂他愿!”
“这样活着,不如死了。”苍寂桐对这位纪王没有太多感情,唤一声五哥,不过是辈分。
纪王瞬间冷脸,目光如毒蛇,死死缠住苍寂桐,“本王是被陷害的!你居然也要本王死?”
“你已经一败涂地,又何必苦苦挣扎。”苍寂桐打量着眼前的人,“本王只是觉得,蚍蜉撼树,徒增笑料罢了。”
纪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笑了几声又猛烈地咳起来,“那你要本王如何?咽下这口气吗?你看看本王这副样子,这副鬼样子,见不得人,见不得光,一辈子只能躲在这里,可是苍寂言呢,他称王称帝,坐拥天下,凭什么!”
“所以便要谋逆吗?”
“他二十年前以谋逆之罪诬陷本王,罪名难洗,不如坐实。”
瑾兮是知道二十年前的事的,先皇第五子聪慧恭敏,十五岁被封纪王,又加之母家强盛,是储君的有力竞争者,直接威胁到大皇子苍寂言,苍寂言设计诬陷纪王谋逆,证据确凿,先皇下令诛九族,纪王母妃一族被血洗,纪王见阴谋败露于宫中自焚身亡。
“有胜算吗?”
“你觉得本王没有?”
“通敌叛国。”苍寂桐看向纪王的眼光里已经没有温情了,即使同出皇家,即使是血亲,“五哥,皇家兄弟再怎么争斗,就算斗得头破血流,也不能便宜了外人,这是苍家的天下,这是苍奡,不是北牧的天下,皇家子嗣怎能容许北牧坐收渔翁之利?”
纪王哑口无言,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上,他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怎么会通敌叛国,怎么会联合敌国之人瓜分自己的国土?
“纪王死在二十年前,五哥不如当自己死了吧。”苍寂桐这话是要抹杀苍寂殊的存在了。
“你知不知道当年是谁救了本王?”
“忠义侯。”苍寂桐没有丝毫迟疑,他看见纪王的那一刻就猜到了。
瑾兮一愣。
“你怎么……”
“忠义侯宅心仁厚,朝中相信五哥清白的人不多,忠义侯算一个,他救你不稀奇。再说,这是炎凉,忠义侯生活的地方,戚将军是忠义侯的旧部,他能护着你,最开始也是看在忠义侯的份上。”
“七弟果然才智过人,不过,七弟倒是把忠义侯拖下水了。”
“忠义侯不会谋逆,他不过是救了你一命,只是让人照看着你,忠义侯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苟且偷生、通敌叛国。”
“他希望本王好好活着,可是本王可以吗?你看看本王的样子,你不觉得吓人吗,不觉得恶心吗?”纪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本王宁可他没有救过本王,本王宁可死在二十年前,可是本王就是活了下来,本王不争,难道等着苍寂言垂怜吗?”
“那不如死了吧。”苍寂桐知道纪王是无可奈何,他背负着冤屈,背负着母族的血债,他不可能好好活着,他放不下,就只能如此。
“你若杀了本王,也得给本王陪葬!”
“就凭戚将军吗?”苍寂桐满是嘲讽地笑着。
黑旗军领头上前一步,“王爷,接到黑夜的消息,戚将军及其两千私军已经全部拿下,派去烧村的人已被斩杀,炎凉城中的守军没有叛变,另外,纪王剩下的两万亲兵已经全部剿灭,无一生口。”
黑旗军共百人,有两位领头,一为黑夜,一为白夜,黑夜与白夜各领五十人,黑夜在暗,白夜在明,黑旗军一到炎凉,黑夜旗下的二十人监控戚将军的私兵,而黑夜亲率自己旗下的三十人与白夜旗下的三十人直接上山,待苍寂桐一声令下便可以斩杀黑袍男子的两万亲兵,同时白夜率二十人在山中接应苍寂桐,昨夜与瑾兮唠嗑的便是白夜。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以斩杀两万多人?”纪王这才知道自己太小看苍寂桐了,他自以为有两万亲兵绝对能让苍寂桐有去无回的,“怎么可能?你不可能召集比本王还多的人马!”
“五哥该死心了。”苍寂桐说得倨傲,“兵贵于精而不贵于多。”
“你!你也想谋逆吧?”
苍寂桐没有回答他,整个山洞里的人都沉默着,只有纪王在猖狂大笑。
“肯定是,你要这私铁,不就是与本王一样要武装自己的亲兵吗?你说本王谋逆,那你呢,不也是谋逆吗?”
“本王不是你,不会走到你这一步。”
纪王听不明白,瑾兮却听明白了,皇上一定会逼苍寂桐走到争位的那一步,所以苍寂桐不得不提早做准备,不得不强大起来,但是他不是纪王,不会让自己穷途末路,不会通敌叛国,更重要的是,他不会输!
纪王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手捂着嘴,血从指缝里渗出来,瑾兮看一眼便知,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纪王烟灰入肺,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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