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昀把当日和若衡叶唐安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甚至删减了一些对于杀戮的描述。她和纪楚颐是两个极端的女子,一个温柔,一个刚强,可她却无比能体会到纪楚颐的感受,所以中间几次不忍说下去,将安慰的目光投向她。

纪楚颐没有掉一滴眼泪。但原本锋利的目光暗淡下去,大眼睛里一片漆黑,一片空洞。她似乎在想象曾经的那些可怕场面,通过苏佩昀的描述想要塑造出父母的形象。

所以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说出的话不要那么地颤抖。她说,“说下去。”

就算回忆,不,想象给她带来的只有痛,她也心甘情愿在痛里面活得清醒。

若衡此时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风帛有情有义,听到这样的话是同情多于震撼,他看向纪楚颐的目光不再是排斥,而是鼓励和担忧。这样的身世,才配得上这样刚烈倔强的女子,可这种配,又何尝不是一种悲。

牧海帮帮主垂着眼,定定看着手里的核桃。他似乎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更像是个旁观者,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故事。

苏佩昀一直说,一直说,说到自己的父亲因夜夜噩梦缠身而病死,说到她身上的病,说到如何和叶唐安相遇。其实她说的,只是自己的故事啊。

可故事不是一个人的故事,我故事里的过客,可能就是别人故事里的主角。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或许是沉浸在故事的悲伤中,或许是各怀心思。

若衡看风帛的模样就知道,这仗应该是打不起来了。他要的“师出有名”理由足够充分,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的牧海帮,原来有过这样的过往。

他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的纪楚颐,轻声说了一句,“你的确没有错。”他最受不了女孩子伤心,哪怕是纪楚颐这样强势的女孩子。

真相隐藏了这么多年,如今被寸寸揭开,其实是伤了纪楚颐一人,保了这方圆十里的一派祥和。

谈判到了现在其实算是成功了一半,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事实本身过于凄惨,谁都不忍心再往伤口上撒一把盐。

“还有一个秘密,各位。”叶唐安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走之前订下的流程。“是前几日我私闯牧海帮的时候意外发现的。纪庄主,请您宽恕,在下确实无意搅扰先父母的安宁。”

纪楚颐突然抬起头来,像是在无边际的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微光,抓住了就不再放手。她直愣愣地看向叶唐安,眼里重燃起了神采。

“先父母的棺椁就在牧海帮山上的一个石室,没有墓碑,我是靠这个得知的。”叶唐安将周竞的那封信递给纪楚颐,道,“是你师父写给你母亲的,也算是你师父的遗物。”

没想到纪楚颐还能保持她的风度,沉默地接过信,沉默地读完,平静地有些不像话。就连一向在察言观色上很有建树的若衡也不能肯定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现在处于悲伤之后的沉重,沉重到旁人都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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