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猛地呕出一口黑血,下一瞬,便晕了过去。

谷怀虚探了他的脉,平秋拿出金疮药便要抹上去,却被制止:“他体内的毒与此相冲,不可用。”

又皱着眉思索许久,谷怀虚决定还是拼一把,向齐眉道:“我救不了他。”

齐眉眸子一滞,霎时没了分寸,带着哭腔:“你是神医……”

谷怀虚从没见过这样卑微的齐眉。

结果已经很显然了,谷怀虚明白个中意味,苦笑着点点头:“谷怀虚不可救,谷神医却可救,但谷神医也是谷少主,谷少主…是要同半月坛主争夺天下的人。”

他已心软了太多次,再心软下去,恐怕真的会坏了大事。

他看见齐眉搂着苏寂半跪在地上,眼神空洞而茫然,他看见平秋尴尬地站在旁边,手里捏着金创药的药瓶,他看见她本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浮起一抹悲戚绝望的神情。

他本该护她无忧一生的…

此刻,却亲手将她推入人世炼炉。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齐眉咬咬下唇,冷汗从鬓间渗出,目光坚定,“只要你能救他。”

谷怀虚终是笑了一笑。

世人皆说红颜祸水,却不说水祸红颜,世人皆称女子无才便是德,却又期冀她们腹有诗书气自华,世人皆道女子只应相夫教子,却又矛盾地希望她们能付出更多。

“我若要齐军,你可仍愿换他之命?”谷怀虚目光灼灼,明知了答案,可仍是忍不住要问。

齐眉闭上双眸,表情愈发痛苦。

一边是心血,一边是他。

她可有推知得人之计究是如何,得城一出,城印现世,必有腥风血雨。一城主亡,另一城主自然便得其军。苏寂若死,谷怀虚必攻苏州,可碍于苏沉暮坐镇,他唯有把目标转向齐州。

一环扣一环,留足了后路。

而齐眉却已无路可走了。所以。

“你要答应我,他们,不可以受委屈。”

***

因为齐眉,谷怀虚终是救下了自己的仇敌。

这本该是个大好的除去他的时机,却被自己亲手粉碎,将日后称霸之路变得绵延曲折。

谷怀虚总算知道,为什么邢家两代人都孜孜不倦地要除掉齐眉。可即使他懂了,他也不愿这样做。

他谷怀虚不信邪,不信天,不信命。

自他出山以来,所遇到的比齐眉温婉贤惠、稳重持家的女子多了去了,可他就是不曾动过要把她们娶回去的念头,更遑论动心。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觉得它不容易发生,它就越容易发生。

比如说,当初已及弱冠的谷少主,以为天下无人能及自家妹妹的娇俏可人,可见到那个无忧的未绾发的小姑娘时,偏偏就动了心。再比如说,当他知道齐眉已属意苏寂之时,竟已不忍心再去争夺。

他是个大夫,是一州之主,更是皇座当之无愧的候选人。他救死扶伤,却无法治愈自己;他治州从商,却难以搏她青睐;他权倾一方,善谋多计,却仍做不到算计她。

罢了。罢了。

他看着伏在苏寂床边熟睡的她,脸上挂着苦涩的笑。

“落落。”他轻声唤出这两个字,竟没来由的一阵心酸,“何其幸哉,方能与卿举案齐眉?”

无人回应。

他在油灯之下放下一封信函,上书四字“齐眉亲启”。而后轻轻走出,掩上房门。

他尚未知道,自己随行的包袱中,也已静卧了一封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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