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人都去了大庆殿，或在各自宫里守岁，十分安静。如此，才能由她的性子，这样随意。快到正阳宫的时候，那月光底下的人儿，越发放肆了。忽然，她抬起右脚，往后一提，高高的抬了起来。随后竟如着雪中的精灵一般，肆意的舞动起来。她有着武术底子，身体柔若无骨。甩动纤细的腰肢，像要断了一般。一头青丝落在银白色的地上，黑白交错，像是一幅文人骚客笔下的水墨画。一会儿又踮起脚尖，在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飞旋在空中。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舞完了，阿姌犹坐在雪地上，风吹芙蓉面，两行清泪掉落在雪地上。
此情此景，被那拐角处的人全部收入了眼底。那是忍不住走出大庆殿的赵旻，他撇开了身边跟着的内侍，走着走着就到了正阳宫门前。原想只隔着墙看一眼，却没想到看见了在雪地里飞旋的精灵，看到那月下的美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舞蹈。看到那人泛红的脸颊上，划过的两行清泪。
他走了过去，绣着金龙的鞋履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吸引了娜仁。她回头看，竟是赵旻，正要行礼，却被他阻止了。他一步步向前，走到阿姌身后，褪下了身上大氅给她披上。
阿姌这才回了神，一回头，便看见赵旻在她身后。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雪地上可怜的人儿打横抱起。迈步向前，跨进了正阳宫的大门。
赵旻执着与阿姌的出身，执着与她眼中深不见底的哀伤。却也沉迷她颠倒众人的魅惑，沉迷她眉宇之间的傲然。
娜仁见两人入了寝宫，知道赵旻今夜是不会离去了。便传人去告知了玄德公公，免他整夜不见赵旻而担忧。
夜深，人也还未熟睡。阿姌躺在赵旻膝上，乌黑的秀发散落在他的身上。赵旻轻轻的抚摸着绸缎一般的青丝，低声道。“朕，那日问你可喜欢朕。”
感受到那怀中的人儿轻微的颤动，赵旻顿了顿，又道。“不用回答朕，至你入宫起，你的眼中就有着一抹令朕疑惑的悲伤。朕起初以为那是对和亲的不甘，和对母国的思念。但后来，朕有了疑惑。”
“陛下...”
阿姌想要说话，赵旻却轻轻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摇摇头道。“朕还没说完，今日起，朕不要你的答案了。朕忘了，你在朕的身边，朕有一生的时间去改变这个答案。”
戏文上说，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那一刻，阿姌真的感到自己的心在颤动了。皇家无情，帝王之心莫测。但赵旻却能在明知阿姌心有二意的情况下，依然视她为珍宝。
“若有一日臣妾辜负了陛下此心，陛下还会这般待臣妾吗？”阿姌问道。
她感受到赵旻覆在她头上的手重了一些，像在压制着内心的波澜。“若真有这一日，你要想起那日在文德殿问朕要的承诺。”
阿姌闭上眼，轻声呢喃。“恩，愿无这日。”
她想，若这一日真的来了，赵旻一定会毁了她吧。帝王如此屈尊降贵付出的感情，若有一日遭到背叛，欺骗。那报复会如洪水猛兽一般，将她吞没。
“愿无这日。”耳边传来赵旻悠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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