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镜子的房间

我尾随本杰明踩着他曾经留下的足迹，向贾里德的那个“囚室”走去。　　走出爱丽丝的房间之后，光线变得再次昏暗起来，这使得走出房间的举动，简直像是离开了我们亲爱的太阳似的。　　好吧，那我同意本杰明“爱丽丝不是单纯的囚徒”的这个观点好了，毕竟没有哪个囚徒可以在这么阳光明媚的舒适地方、一个人睡着双人床。　　可是我也不认为她是个单纯来治病的“实验对象”，因为她似乎除了爱趴在窗户往外看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反抗的举动，这和那些抓狂似的爪印可不像是一个人的风格。　　——除非在还是“人”的状态的她根本不具备逃跑所需的条件，而变成“狼”的她又没有足够支撑她逃跑的信念。　　暗中思考的我，脚步不停。　　去贾里德那个房间的路比之前来爱丽丝的这条路更加阴森、黑暗，也正是因为如此，本来靠着记忆和隐隐约约的足迹轮廓下脚的本杰明也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他更加难以辨认足迹了。　　本杰明停了停，在包里掏出手机：“莉莉，我开电筒了。”　　我“嗯”了一声之后，本杰明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聊以照明，我们继续前行。　　黑色的画面中，那束光显得突兀极了。　　我一边紧跟本杰明的步伐，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出了房间之后，房间外的墙壁意外的很正常，没有什么血迹或是抓痕，也没有别的损坏，顶多有一些因为管道漏水或是下雨而产生了水流过、渗透过的痕迹，这样的痕迹没什么特别的，年久失修的房子多多少少都会这样；至于地板，地板上灰尘扑扑，墙角或墙脚都结上了少许的蜘蛛网，通风处的地面还有一些斑驳的暗纹，大约是长久的阳光照到和没照到之处的区别。　　“就是这里了，莉莉。”本杰明把手机的光源对着屋内，小心地没有闪到我的眼睛，微微侧着上身看向我，“想要进去看看吗？我在外面等你。”　　“既然来了，当然。”我看不到里面，“你稍微让开一些，我跨进去？”　　本杰明想了想：“我来吧。”　　本杰明长臂一伸，扭着身子把我从腋下提起来，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肌肉，别让自己显得像只硬邦邦的僵尸。　　——我才想起，这一定是阿福给本杰明安排的“力量训练”的成效了。　　本杰明转过去，把我放在屋内：“这个房间比较暗，我虽然来过，但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发现，所以现在看你的了，莉莉。我就在门口——我会尽量不影响你观察的。”　　“好吧。”我没有异议，整理了一下因为“被提起来”而被压皱的衣服，“我去看看。”　　和爱丽丝的房间地面一样，这个房间地面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什么灰尘，这就意味着我可以随意走动，不必担心留下脚印。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十分放心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放心得太早了。　　突然被隔绝在门的一边，还听到了门眼锁死的声音，这感觉真不美好。　　密室逃脱游戏，了解一下？　　要知道，当我说“我去看看”的时候，我是真的只是想“看看”就出来；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房间直接给我提供了一个不容拒绝的“邀请”——在我迈第出一步的那一刻起，房间的门瞬间关上了，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我下意识地在第一时间转身看门：很显然，这不是本杰明干的，而是某个年久失修、却依然管用的“机关”——鉴于我脚下没有明显的塌陷感，这个机关大概不是重力（按压式）触发的，而是某种感应类的机关。　　没通电的屋子，这可能吗？　　莫非单单只有那个机关是是太阳能的？　　我不是很在意，因为本杰明应该也会想办法，我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观察观察。　　——尤其是屋子里还充满了血腥味、地面上布满了抓痕，只有一个高得一看就知道寻常人够不着的气窗，而其余部分满满的都是“单向玻璃”的时候。　　好吧，我现在才知道之前本杰明说的“不管来几次，这里的场景，都依然让我有些不适”的意思了。　　满是镜子的房间，要是待久了，真容易让人神经错乱啊。　　我不再理会那扇关上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位置的门（说真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转而观察起屋内的情况来。　　现在太阳正热烈，阳光从高高的气窗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束，完美印证了“丁达尔现象”，也显示出这里空气的质量不是很好。　　哦，空气质量？　　当然不会好了，这里压根就没有多余的透气措施，除了那个——　　我在几乎是黑暗的环境里敏锐地捕捉到了墙角处的异样，那里的地板上似乎有些微的拱翘，这让我意识到那里可能是什么通气的气口。　　可是什么鬼气口会在地上？不是一般都在天花板上吗？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本想仔细辨认一下天花板上是否有别的“拱翘”处，却被一些奇怪的痕迹吸引走了注意力。　　那是一些更大的爪印和抓痕，趾头分得更开，爪子也更长、更尖锐，整个儿都是个加大号的“脚印”——粗略估计，应该是一匹特别巨大的狼造成的墙灰剥落；爪子前半截痕迹深，后半截痕迹浅，一看便能想象出那是个后腿承力、前爪挠墙的姿势。　　这个房间的高度，可不矮啊。我收回望天的姿势，认为这个房间至少应该有五米左右的高度……　　看来狼人的确存在了，怎么自欺欺人都不能无视那个明显大过正常狼体型的足迹。　　在天花板上的足迹？　　——这可真够古怪的，莫非这个狼以为天花板能有什么出口吗？　　我走近某一块成片的玻璃墙，侧着观察了一下，发现它上面一点划痕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强度够大、留不下抓痕还是后面又被换过了。　　换墙壁？那可是个大工程，如果需要换的话，里面那只巨大的狼要怎么处理呢？　　我伸长指甲没有收敛力气地在镜面狠狠挠了一把。　　没有痕迹，看来是特制的单面玻璃了。　　怪不得抓痕都在天花板上，看来它也是走投无路了。　　　　“你还好吗，莉莉？”本杰明打开了门。　　我发现这是和之前的方位不同的一道门：“你怎么找到门的，本杰明？刚才的门哪里去了？”　　本杰明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这就是刚才的门，是这个会偷偷转动的房间让你以为位置发生了变化——相信我，我上次一个人来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窘境；而我出去的时候，绝没有像你这样轻松。”　　“会转动？听起来像个灵异故事。”我小小地抱怨了一句，“非常遗憾，本杰明，和你一样，我貌似也没多大的发现，除了很显而易见的部分。”　　“这里的实验者小心得过分，同时富有经验——大多数可以留下痕迹的地方都被清理过了，只剩下这些狰狞的爪印没有处理，甚至我还认为那些爪印都是实验者故意留下来耀武扬威的。”本杰明看着我，在只有一束光的环境中，作为普通人能做到这一点还挺不容易的。　　我淡淡地回望本杰明的时候，忽然想起爱丽丝的“门牌”；我视线上移，想要看看“贾里德”的门牌写着什么。　　“J。”　　“Jared（贾里德）。”　　“是不是很奇怪？爱丽丝的信息有三行，而这个家伙却只有一个代号和略显多余的名字。”本杰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更滑稽的是，那个名字看起来还不是打印体，倒像是个不经常写字的人写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笔迹。”　　“看起来笔力很轻，写字的人身体不好，说不定就是爱丽丝呢？”我收回视线，“这个贾里德，也真是个神秘的家伙。”　　我再次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可逗留的了，主动提出离开。　　本杰明像接我进门的时候一样，用握猫一样的姿势把我提了出去，不过这次他把我朝向了另一边。　　“你看得清足迹吧，莉莉？”　　我不知道本杰明想要说什么，于是果断地给了诚实的答复。　　“好的，那么我们就继续沿着脚印走吧。”本杰明说话的气流拂过我的头顶。　　我没有立即动身，带着疑虑、偏头看向本杰明：“如果这栋房子不会转动的话，本杰明，我觉得这似乎不是之前我们来的方向？”　　“方向感不错，莉莉。”本杰明轻轻笑了笑，似乎有点嘉许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带你去看看另一个人的囚室。”　　我愣了愣：“我以为这个‘监狱楼’只有两匹‘狼’待过呢。”　　“那么是你‘以为’的错了。”本杰明把手机的电筒打开，一束不太强劲，但足够照明的光束照在地上，“之前没有告诉过你关于这第三个‘囚犯’的事情——房间的痕迹显示，那个人好像比较特别，你去看了就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了。”　　我撇撇嘴，顺从自己想法的说：“本杰明，你说‘特别’的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家伙恐怕不是‘人’。”　　“嗯，莉莉，看来你的直觉还是很可靠的。”本杰明调笑了一句之后，我提脚行动起来。　　“这次又是谁的房间呢……”我懒洋洋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黑洞洞的楼内，产生了闷闷的回音，“我可不想再看到哪个‘熟面孔’的监狱了。”　　“但愿吧。”本杰明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