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好端端的阅兵,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激进分子,就要鼓吹那帮焉耆士兵出手。虽然那帮焉耆游兵,犹犹豫豫,但西夜这边也听到敌意的喊声,不由闹闹哄哄就要先下手为强。    毛都尉是久带兵的老手,此时情况不明也来不及顾忌两位皇子的心情。他一挥手,便有人举起他的旗帜飞扬。红底黑字,大大写了个毛。抗旗帜的将领,左右挥舞旗帜,做出列队的指示。片刻之下,那些闹闹哄哄就要和焉耆干架的士兵,猛然间就闭紧了嘴巴,听从指挥分成两排。    前一排左膝跪地,手里举起盾牌。第二排举起□□架在第一排士兵的肩膀上借力,一手支撑,另一手将弓弦拉到月满。    这队型重整在几秒内完成,让陈熹看得目瞪口呆。士兵对命令的服从,真是令她佩服地五体投地。这时,毛都尉就冲了过来,对陈熹拱手:“三殿下,那些人显然是冲您而来,还请您速速入关。”陈熹飞快点头,明白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添乱。    他们这边的动作,在毫无遮挡的草原上,完全是一览无遗的。那几个激进分子,互视一眼,突然其中一人手上弓箭一松,射向西夜。这人显然臂力惊人,准头也好的不得了。箭矢蹭过第一排士兵手中盾牌,越过第二排□□手,直奔陈熹而去。而另一个人,手上的箭矢却是射向焉耆士兵的将领。    这么一来,西夜这边连连惊呼,焉耆也是破口大骂。虽然射杀陈熹的箭矢被陈德一剑挥断,但也足以引发西夜士兵的怒火。也不知道队伍里是谁喊了一声,其中一个□□手手一松,箭矢如电光冲向焉耆游兵。一下子两边就像干木堆里丢进了火,嘈杂声,叫骂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陈熹晓得现在是不妙,大大的不妙。不管前面那队挑事的是何目的,但现在他们的目的显然达成了。    陈德和珩清从两边汇拢,将她夹在当中。珩清还有闲情说两句:“哼,这就是平时惯得!”    哎哟,这个节骨眼就不要愤青了。陈德挡在前面,他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珩清:“珩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珩清倒是清白的不得了。他略略沉默,立即就辩解,但不是对陈德的:“我跟你讲,表弟,这队人来得蹊跷,显然早有准备。”他回望陈德,“大哥,你心里还不明白是谁的手法么。”    “如果是她,”陈德稍做迟疑,立即摇头,“怎会让我涉险?”    “好了,好了,推理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先回城吗?”陈熹眼巴巴看着两位仁兄,恨不得现在身上就长出金手指,可以手持青云宝刀,能挡百万雄兵。可惜了哉,她除了腰间别地那把匕首,没有别的法宝。    好在毛都尉是厉害的。他呸了一声,“那帮兔崽子,这次居然提早犯病了。”驱使马跑了过来,“大皇子,三皇子,俞公子,不如你们先回关内。等属下教训他们一通便回来。”    陈德露出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如此,有劳。但是毛都尉想必明白,父皇并不想让两地人民遭遇战火之灾。”    等毛都尉离开,珩清笑道:“大皇子果然宅心仁厚,顾念两边百姓。只是,每隔数月,便会有一次骚扰,为何不干脆根除。”    陈德微转眼神看向陈熹,见她神情也是疑惑,心里叹了口气。嘴里便解释道:“如果能够根除自然是好。但是焉耆人不会死绝,不会死绝便会借着更大名义卷土而来。父皇的意思,其实也是我们西夜几代人的念头,便是想让焉耆和西夜通婚,几代之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一家人了。”    珩清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刚要反驳两句。两人互瞪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就见毛都尉命人护送他们进关的队伍,突然间士兵三三两两倒了下去。原来是队伍中冒出的几人,闷不做声,长剑一个侧转,便将身边两侧的队友给噶擦掉。    毛都尉其他的士兵还在和焉耆缠斗,根本没注意此地变化。而陈德伸手来拉陈熹,珩清驾马来拦。一切就像慢动作,陈熹只看到闪着死光的长剑,冲她心口直刺。她眼睛睁得很大,还没看清那人的相貌。动作像是突然被加速,猛然间,就刺入了珩清的胸口!    陈熹张大嘴连声音都叫不出来。头一次,她对自己穿越而来,却混混沌沌过日子无比无比无比的后悔。要是她能够稍微,对,稍微留意一些变化。或者,已然决定混日子,就干脆什么都不要,装傻便好了。就不用出宫,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珩清被刺后落马,她像是自动调控的动作,比珩清先一步下马,接住他的身体。再下一秒,她就感到一股血腥气直冲鼻腔。真是恨不得就此昏过去,然后醒过来之后,发现一切只是噩梦而已。    “陈熹!”    有人在奋力喊她,似乎在拉她站起来。过了片刻,她被大力抗到身上,恢复理智后,就看到曹忠背着珩清,而她被陈德抱着,费力上马,往关内狂奔。    那几人一击不中,却不纠缠。冷冷看了他们背影,便脱下西夜士兵的衣服,换成一般焉耆人的服装,隐没在草原之中。却没发现,行踪已经被曹忠派人盯住。    到了都尉府,陈熹先一步跳下马。冲迎接她的秋词大喊:“快传区太医!”几人再是急匆匆将珩清送到房里,放下珩清时,曹忠背上的衣裳都被血色染红。陈熹一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颗心忽上忽下无处安置,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做。内心早就双手合十,祈祷随心所欲的老天爷,发发慈悲,让她的表哥好好活着。    也不知道是区太医医术高明,还是陈熹的祈祷起了效果。那群人刺杀陈熹的人,冲过来是对准陈熹的心脏位置,但珩清比陈熹高。那伤口便离心脏位置偏下,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好好养几个月就能痊愈。    陈熹听到宣告后,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刚才一直没有哭出来的声音,终于有力气从喉咙口发出。闷闷哽咽了几声,看眼前有人递了块手帕,迅速接过按住眼睛,将眼泪吸干。才再次站起来:“我去看看表哥。”    珩清还没从失血的昏迷中醒过来,只是陈熹手指碰到他额头时,睫毛会微微颤动,像是受疼,眉头打了个结。    “三皇子,俞公子没有大碍。”区太医看了眼跟在陈熹身后沉默的陈德,“您让他多睡一会,明天便会醒。您在的话,俞公子要是感觉到便睡不安稳。”    陈熹一听,也不言语:“那你好好照看,任何情况立即通知我。”她飞快转身离开珩清的房间,站在外头回廊上,深深吸了口凉气,感觉脑子终于清醒了许多。    曹忠身上血淋淋的衣裳还穿着,也不换,在她身边探头探脑。陈熹心情不好,冷冷就问:“曹忠,有什么话就说。”    “是是。属下派人追查杀手的来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不过落脚点倒是寻到了。”    陈熹猛然回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曹忠,冷冰冰的语气仿佛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哦?既然找到了,为何不抓?”    “属下揣测,是,是白梅军的军匪。可是人数太多,怕是活口难抓。”    “要那么多活口做什么。”陈熹忽略曹忠眼神中一闪而过诧异,“留下一个就行了,留不了也不用强求。其余都杀了。”    陈熹第一次命令杀人是因为知州刺杀玲珑,第二次就是现在。说出杀人的话,已经并不艰难,倒是颇为顺理成章,附和她高高在上的人设。    “杀了之后,砍下脑袋。留两个挂着汜水关关外,让焉耆人赏玩。另外几个,送去眉州,挂上城门,告诉百姓四处凌虐无辜的那帮匪人已经被朝廷处置了。”    陈德这时候从珩清房里出来,听到陈熹的说话,他稍微皱了下眉头,冲曹忠点点头:“多带点人去,再查一查他们砍杀百姓骗赏钱的账目。”    曹忠犹豫了一下,又问:“属下只是揣测,万一,万一……”    陈熹明白他的意思,万一并不是白梅军,可能是焉耆也可能是其他余党。她也没沉吟,直接就回答曹忠:“这些人,不管是哪方的,现在都是滥杀领赏的匪寇。”她停顿片刻,“挂在汜水关外,是警告焉耆,我们想要动手就会动手。挂在眉州,是因为百姓需要一个罪人来分散他们的痛苦。”    等曹忠得令离开,陈德定定看向陈熹,“他们一击不中,还会再来。曹忠没杀掉他们,你便危险着。” 陈熹保持沉默,最终陈德还是讨饶,“上次是我没有和你商量自作的决定,我也有反省,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看陈熹转身就走,跟在她身后,“好,这件事以后再说。”    陈熹刚想把门甩到陈德脸上,却被他身手敏捷的闪过并且进了屋。陈德倒是不避讳,他进来之后,便大摇大摆坐下,帮陈熹倒了茶,指指身边的位子:“坐下,好好说话。”    “我说大哥,”陈熹心情烦得要死,珩清还没活蹦乱跳地,她就没法好好说话。“你之前还威胁我说,让我好好看看这里的好处什么的。”    猛然间就戳破了彼此都知道的小秘密,“我不知道你来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让你想回去。反正我来之前的日子不是我想过的,到了这里就像重活一次。能不能装不认识,两处安好?”    “那些便利,姑娘们穿短裙喝酒的日子,你都不要了。”    陈熹摆摆手:“哪里的自由都是相对的自由。就算我想回去,也不是现在。起码,现在,此时,我不想走。”    “好,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而且吧,大哥,”陈熹倒是干脆把话说说开得了。“我和玲珑都是,我长这样,玲珑长那样。”她伸手做了个凹凸有致的样子,“你带着她回去得了。”    陈德转过头,像是不相信似的看着陈熹,仿佛是被负心人抛弃的眼神:“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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