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夜。　　包媛迟迟无法入眠。　　眨巴眼许久，扭头偷偷瞧了眼苏贾。　　今夜苏贾难得没有主动搂着包媛，倒让包媛松了口气。　　苏贾此刻背对着包媛，借着从窗户投进的暗光，恰巧能看清苏贾宽阔的肩头。　　细看了一会，听着苏贾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包媛只当苏贾已入梦乡。　　唉……　　包媛在心头默默叹气。　　先前宴后，包媛同苏贾在外头走了些许时候。　　本就入夜了，回房时已是夜深。　　苏贾约莫是累了，回屋路上便不再言语，只是在洗漱后略显可怜地望着包媛。　　“夜深了，我便在这躺下了。”这话里透着稍稍的试探，苏贾说得轻而没底气。　　先前包媛病气重，大夫建议分房静养。苏贾也只有偶尔几日借着增些人气的借口来同宿。　　见他满脸倦容，包媛也不忍说什么，点了点头。　　包媛本也是哈切连连，真躺下后，却是毫无困意了。　　转而又看向苏贾。　　因是背着身，几缕发丝顺着耳侧垂下，乖顺地落在褥子上，与包媛散下的发丝堪堪融合在一起。　　苏贾正年少，体格却没有平常少年郎的瘦弱，倒有几分成年男子的健壮。　　这般侧躺，掩去了包媛眼前大片的光，床便显得有些逼仄了。　　看得久了，包媛便有些慌神。　　缓缓伸出手，模向苏贾的肩胛处。　　只是还未碰触到，便如惊醒一般仓皇收回了手。　　两手紧握着，似乎这般便能将心头慌乱藏在手中。　　包媛只觉自己有些魔怔了，缓了片刻，翻过了身。　　这一头包媛叹了声气，不曾想那一头，苏贾睁着眼，眼神清明，也是未眠。　　　　翌日包媛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外头日头正高，照得室内也暖洋洋的。　　包媛正想快些起来，却是感觉周身被束得紧，有些动弹不得。　　睁眼细瞧，正是苏贾紧紧抱着她。　　与其说是抱着，不若说是扒着。　　不仅是双臂，连双腿也紧紧盘在包媛身上。　　整个人如同婴儿一般，蜷缩着。　　包媛试图扳开苏贾的手，却是未果。　　干躺了许久，包媛暗自叹气，轻轻推了推苏贾。　　苏贾约莫是感受到了这股外力，皱起了眉，睫毛轻颤。　　包媛无法，加重了力道。　　“嗯？”苏贾发出一声低吟，手上力道也终于松了。　　包媛趁着这个劲，赶忙挣脱起了身。　　“就起了？”苏贾显然还未清醒，嗓音有些哑，翻过身眯着眼看着包媛。　　“嗯。”包媛边整衣衫边回应。　　“今日做些什么？”苏贾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老样子。”包媛未唤丫鬟进来，自行理起了发髻。　　这些时日里，包媛读读书，描描绣样，除却心里郁积，实然日子过得闲适得很。　　“嗯。”苏贾揉揉眼，又打了个哈欠，“倒是惬意，可怜我今日又要见那老匹夫。”　　包媛停了停手上动作，半侧过脸道：“王先生虽嘴硬，心善得很。”　　“着实。”苏贾轻笑，“只是每每听他那般说话。真真是让人气恼。”　　病时苏贾每日来同包媛唠叨，包媛也多少了解了些苏贾是何营生。　　瞧着苏贾每日无所事事的模样，却也是正二品。　　包媛最初知晓时倒是吃惊，转念一想，壮大如苏家，子孙在朝堂谋个一官半职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先生说的便是王昊。此人包媛记得，顶好的一个人，当初与宋定甚是交好，后来却是不知为何与苏家站到了一起，结局也是让人唏嘘。　　细细算来，这朝堂风云也是数年后之事。未曾想苏贾此时便已同王昊熟识，思及此，包媛没由来地心里一紧。　　“今日约是要晚归了。”苏贾下了床，几缕青丝自肩头滑落，乖巧地垂在背后。　　“嗯。”包媛轻声应道，感受到苏贾站在了自己身后。　　苏贾自顾揽起包媛的几缕头发，寻着簪子绾出了个简单的发式。　　“药仍是要喝的。”苏贾不停手上动作，弯下了腰，直直对着包媛耳后吹气，“若是碰上了柳表妹，先忍忍，待我回来一起作弄她便是了。莫像之前让人落了话柄。”　　包媛愈听愈觉得不对劲，难得好奇心作祟问出口，“柳表妹可是欢喜你。”　　话音刚落，却是惹得苏贾一声轻笑。　　抬起眼帘望眼前的铜镜，只瞧见苏贾修长的手指兀自动作着。　　包媛想扭头，却是让苏贾阻止了。　　“莫动。”　　苏贾双手极为灵活地完成了后续动作，以插上最后一个发簪为终结。　　“唉……”苏贾满意地叹了口气，双手自后抚在包媛脖子脸颊处，示意她瞧瞧。　　包媛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怕是仍是惊异于苏贾的手艺。　　“是有好些日子了。”　　“什么？”　　“媛媛这些时日总略显疏远，便是因为觉得柳表妹欢喜我？”苏贾并未直面解释，语气里也满是调笑。　　包媛方才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却是未曾想苏贾会将这问题重新抛回来。　　“你多想了。”包媛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回道。　　苏贾没有应声，轻抚着包媛的肩头。　　此刻日头已是升起，初冬的日光束束打进屋内，调皮地映衬在包媛裸露在外的脖颈处。　　苏贾垂下眼帘，正巧瞧见包媛颈窝处，被日光照得泛着柔光。　　这般不动声色站了许久，苏贾弯下腰，唇轻碰包媛的脖颈。　　却是惊到了包媛。　　这番包媛是忍不住扭过了身子，用略带惊慌的眼神抬头望了过去。　　苏贾直起了身，也不躲避。　　日头正好，缕缕黄晕笼在二人周身，四周芒尘隐隐飘忽可见。　　一时四目相对，各自胸腔的跳动声，也不知相互可有感知。　　静默许久，到底是苏贾开了口。　　“不早了，王先生素来守时，我先走了。”苏贾自顾自说着，迈开了步子，“记得吃早食，莫饿伤了身子。”　　包媛见着苏贾走出了房门，声音愈渐愈远。转过身，双手搭在前头的梳妆台上，一时无言。　　镜子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微垂着眼帘，微抿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