塾室事件的后果便是陈沅之对读书提不起兴致。但她为了不让小昭君担忧,依旧每天乖巧地跟在陈初之身后。令陈初之惭愧的是,她不仅没有因此责怪自己,反而与自己更加亲近。偶尔,遇上新鲜有趣的事情,都会同自己说一说。 然,纸终究包不住火。王偃此生最在意的就是母亲与妹妹。母亲的心思,他年纪小,尚还看不明白。但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起初,他只发现妹妹近来心情不佳。想是与他一样,还在为丧父没家的事情耿耿于怀。可随后他意识到没有这么简单,妹妹愈渐地不喜欢谈论学习,无论他怎么问,她都闭口不言。直到把她问哭,她才支支吾吾地说着,去塾室读书让她不开心。余下的不用多言,王偃也猜得到。 那群人丑恶的嘴脸,他不是没见过。 而后,他随便找了个庶子拷问,什么都清楚明白了。当夜,起码有一半的小子脸上挂了彩。单就一个两个,其实看不出什么。长辈们询问,只搪塞说与其他兄弟有点摩擦或者摔着就行。毕竟,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可是,把他们放到一起再去看就有点微妙。连郑先生这种习惯性睁一眼闭一只眼的都忍不住探口风,他们是不是和谁打了群架。于是,一天的课有一半都在教导他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不容易挨到下学,陈桓之丢了书就要去找王偃报仇。支持他的比息事宁人的要多得多,可陈桓之一个帮手也没带,单枪匹马地走了。陈章之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询问陈初之,“怎么办?桓之会不会吃亏?” 听他在为陈桓之担心,陈初之不以为意地笑道:“放心,死不了。”随后,紧跟着陈桓之离开。她早晨就在想,陈沅之怎么今日没来。 巧的是,王偃似乎也早想找陈桓之麻烦。甫一见塾室有人出来,便蓄势待发地等在门首处活动手腕。别看他生得阴柔,却也学过剑术枪法,打起架可不比寻常人差。 陈桓之盯着他,他盯着陈桓之,即使没有言语动作,也能让人感受到其间的电光火石。 “阿桓。”陈初之唤陈桓之,“别在这里。” 塾室人多眼杂,万一场面控制不住,惹来会把事情闹大的人就不好了。 “怎么,你们害怕?”不等陈桓之回答,王偃抢先讥讽到。说着,他握拳如石径直若风地逼近陈桓之。陈桓之早有准备,稍稍侧身便躲过了这结实的一击。然而,更为猛烈的还在后面,与陈桓之换位的王偃不等正身又紧接着一个后踢,直接将陈桓之掀翻在地。只听一声闷哼,王偃的脚已经踏在陈桓之的背上,他嗤笑着俯视陈桓之,“陈氏公子?连我这个两姓之人都打不过也不过如此。” 语毕,他更是用力,“我王偃从不主动与人为敌,但你陈氏杀我生父在先,辱我胞妹在后……”他正说得激昂,陈桓之却倏地发笑,“那又如何?”说话间,负手一拧,同样将王偃击倒,随后更是凶狠的一拳,直中王偃面门。顷刻,王偃的鼻子鲜血直喷。陈桓之掐着他,十分残忍地捏着他的伤处,轻蔑道:“王偃,你知道你的生父为什么会死吗?因为他的身边太多像你一样的废物。就凭你,也想为你那软弱无能的胞妹报仇? 陈桓之的话如同针砭残忍地扎入王偃的心房,王偃发出一声嘶吼,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陈桓之的钳制,与他扭打到一起。 而一直在旁观望的陈初之清晰地看见他面上血与泪交织着。这样的屈辱让她难得地感同身受。迟疑了片刻,陈初之朗声道:“够了!”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寻找机会分开他们,“再打下去就该惊动父亲了!” 然,王偃并不领情,抬手一挥,没控制好力道地把陈初之推开。陈初之撞到墙上,后背一阵剧痛。她听王偃怒不可遏地说道:“用不着你假好心!”说着,竟朝自己走来,“陈初之,枉阿沅一直把你当做好人,她受欺负的时候,你帮过她吗?你也不过是个与陈桓之一般卑劣虚伪的小人。” 听到这些,陈初之直想发笑。但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陈桓之又是一拳朝王偃砸过去。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很相似,见不得自己的亲人受委屈。陈桓之对陈初之的亲情,从他在城墙上为陈初之遮眼睛开始就格外明显。 随即,王偃的矛头再度指向陈桓之。 …… 这场互殴的结局是陈章之把闫氏给找来了。闫氏来的时候,陈初之正靠在墙上无可奈何地看着,陈桓之与王偃则还在交战。二人脸上都受了伤,看上去王偃更严重些,左眼眼眶青紫,眼角与脸颊皆有血迹。但是看神态动作,陈桓之不比他好,右腿几乎使不上力。 “阿偃!阿桓!”闫氏两声急唤。 闻声,陈桓之立刻停手。王偃却不为所动,他还想再打,闫氏见状,直接挡在陈桓之面前。王偃冷笑,“闫夫人觉得我会害怕吗?” 闫氏也笑,镇定自若地回道:“自然不会。阿偃你既然敢把府中的孩子都教训个遍,想是豁出去了。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家主念在你为胞妹出气,必不会苛责。可是,你要想清楚,一旦你的拳头朝向了我,那就是不敬。到时候怪罪起来,受罚的可不只你,还有你的母亲,甚至你的妹妹。” 这让王偃迅速冷静下来。他松开拳头,怒瞪着陈桓之,警告道:“若再让我知道你欺负阿沅,就算拼了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陈桓之冷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陈桓之!”王偃咬牙切齿,才放下的拳头又再扬起。只是,这次家主与小昭君齐齐站在他的身后。 “阿偃!”小昭君扬声。接着,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快同桓公子赔罪!” 小昭君的巴掌正打在王偃的伤处,王偃觉得疼,不仅是皮肉疼,还是心疼。他因惯性偏过去的脑袋许久都没回到原位。他知道,母亲是在怕事,怕他惹恼了陈桓之,闫氏一房都不会让他们好过。可是,这样委屈求全地活着,有意思吗? 王偃没有说话,被光影遮挡住的神色晦暗不明。倒是陈桓之敢作敢当,自闫氏身后走出,解释道:“王偃打我是应该的,他妹妹在塾室受了欺负与我不无关系。”说完,他定定地站住,等家主像小昭君教训王偃一样教训自己。果不其然,家主的巴掌很快就落在他的脑袋上,“竖子!” 他却不卑不亢,“无论如何桓之都瞧不上王偃。” “你……”家主听了,作势还要打他,但手到近处停下,“你们都跟我去前堂,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还有阿羡和昭君。” 闫氏与小昭君称诺。但就在闫氏准备动身的时候,眼前蓦地一黑。 “阿娘!” “阿羡!” 然后,没了意识。 …… 等闫氏醒过来,她已经躺在软榻上,身边是家主和三个孩子。他们声音细碎地在说着什么,脸上或多或少染了喜色。闫氏不解,无力地唤了家主一声夫君。家主听见,急忙转过身把她抱起来,寻了块软垫给她依靠。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家主关切地询问。 闫氏摇首,“我晕过去了?” “嗯。”陈初之三姐弟点头如捣蒜。 闫氏笑,“看来我最近确实疲乏得厉害,嗜睡就罢了,竟还晕倒。”说完,她敲了敲陈初之的脑袋,“都是你们这些小祖宗太不让我省心。” “才不是因为我们!”陈章之不乐意地反驳。随后,捂着嘴窃窃地笑起来。他越笑越开心,笑到后来都有些收不住。陈初之与陈桓之瞪他,直到把他瞪安稳才喜不自胜地同闫氏解释,“阿娘自己还不知道吧,我们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闫氏闻言,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家主。见家主颔首,才缓缓地把手抚上小腹,“我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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