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炎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托着一个盘子回来,里面有一把短刀,大顺端着个火盆跟在后面,他将刀放在火上烧了烧,又吹吹,用手按按少华肩上的伤口道:“这里伤的深,你忍着点。”少华咬咬牙道:“没事,动手吧。” 吴炎手快,一刀下去,少华只闷声哼了一声,忍住了,随着吴炎的手在伤口上推动,阵阵剧痛袭来,他紧咬牙关,一下,又一下,冷汗顺着脸颊滚落,身体颤抖的厉害。 终于,连吴炎也下不去手了,说道:“疼,你就喊一声,我都快让你给憋死了,这时候,你还逞的什么强。” 少华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勉强挂着一丝笑,声音有些暗哑:“我没事,你挤的干净点,免得受二次罪。” 大顺在旁边不住帮他擦汗,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倒是涌了出来,少华一扭头,命令道:“你不行就出去吧,别让我看见。” 吴炎生气道:“你冲他发什么火,还不是心疼你,你们找块干净布塞他嘴里,别把嘴咬破了。”吴炎狠下心,一下下在伤口的四周挤着,最后,出来的都是血了,他终于舒了口气道:“好了。” 少华身子一松,瘫倒在被子上。随后,擦拭、止血、上药、包扎,忙完了吴炎也是一身汗。 之后,少华整整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已经傍晚了,身下不知是谁把炕烧热了,暖暖的很舒服,这一觉总算让他恢复了些体力,他抬抬手臂,虽然很沉重,却不像以前那样一跳一跳的疼了。 见他有动静,梅子端过一碗汤来,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半晌,才怯怯的叫了声:”大哥哥,你是不是醒了,娘说的,你要醒了,让我把汤端给你。“ 少华睁开眼,笑了笑,把脸一沉说道:“不是叫叔叔来吗,谁让你叫大哥哥,我有这么小吗。” 梅子不由一乐道:“你看你,就是不大吗,一点儿不像个叔叔。” 少华褪去了戎装,因为躺着,又未束发,只用一条紫色绢带把头发抹到额后,倒把他的实际年龄显露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嘱咐梅子道:“以后守着别人不许这样叫,记住了吗?” 出征以来,他一直害怕自己年轻不能服众,处处掩饰自己的孩子气,因为他长短兵器样样精通,又从小熟读兵书,虽战场经历短一些,还是得到了士兵的拥戴,所以他不愿让梅子把他叫小了。 梅子使劲儿点点头答应,这孩子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一直孤孤零零,现在来了这么多人,大多又都是粗旷的军人,只有这一位清秀些,偶尔显露的孩子气让她觉的亲切,所以总喜欢和少华套近乎。 少华在住的这几天里,和梅子也混的很熟,因为吴炎经常不在家,梅子娘又进退有度,懂得分寸,所以与这些男人接触的事情就落在了尚未偣事的小梅子身上,他也喜欢这个勤快懂事的小姑娘。他坐起来,伸伸手,示意她把汤端过来。 梅子高兴的坐在炕沿上,看少华喝着,边说道:“好喝吗,这是爷爷打的野鸡,给你养伤用的,你,你还疼吗?” 少华摇摇头道:“不疼。” 梅子道:“你骗人,我切菜割破了手还疼哭了呢,你肯定很疼,我看见你都疼的哆嗦呢。” “你都看见啦?” “嗯”梅子承认道:“可我知道你没哭。” 少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梅子生气了,说道:“我说的是真话,你为什么笑。” 少华赶紧说道:“好,我不笑,我也跟你说真话,因为我是男人,男人是不可以哭的。” 梅子似乎懂了,说道:“那,那女人是不是因为很没出息呀?”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少华摸摸脑袋,想起一个人来,说道:“女人也是可以有出息的,以前我认识这么一个女孩儿,她喜欢画画,喜欢看书,七岁就能作诗,棋下的比我好,还会弹琴,舞剑,重要的是她有胆量,从来不服男孩子的气。”说着说着,他竟走了神儿,自己发起楞来。 梅子就拽拽他的衣服问道:“你说的是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呀?” “啊,不是,”少华回过神来,认真的说道:“不是仙女,你也会这样好的,只要你好好的去做你喜欢的事,做你觉得对的事,你就会是一个有出息的女孩了。” 梅子出神的望着少华,,嘴里重复着说道:“做喜欢的事,觉得对的事。”怔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你有娘亲吗?” 少华也楞了一下,说道:“你问这干嘛?” “你要有娘亲的话,她干嘛舍得让你出来打仗,我娘就不会让我出门。” 梅子的话,让少华想起自己出征时母亲的眼泪,心里一酸,他忍了忍,说道:“我们打仗不是为自己,是为了保护我们大元的土地,是----” 没等少华说完,就被梅子打断道:“什么大元,在哪儿,我不懂,只知道那些蒙古人、高丽人,还有金国人、汉人,他们打来打去的,死了好多人。” 这些话说的少华无言以对。 半晌,梅子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也杀过人吗?” 问的少华心里一阵惶恐,他不敢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说道:“这次他们杀了我们很多人,死的都是我的弟兄。” “那,那你们也会死吗?为什么?为什么都会死啊。” 梅子的眼里似乎有了泪光。 少华闭上了眼睛,话的内容越说越沉重,他已经不想再给小姑娘解释什么了,这些本不是梅子所应该承受的。 他沉了一会儿,对梅子说道:“不会的,我们就要回家了,你先去吧,大哥哥累了,想歇会儿。” 梅子出去了,但她的这些话,几年后,少华都能清晰的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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