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孟府,就是飞烟提到的那位孟丽君小姐,他的父亲是前朝的兵部尚书,临安失陷,南朝灭亡,他发誓不再进官场,开了几家药铺,经起商来,施医救人,倒是件善事,半年前,孟府曾与皇甫家射袍定姻,塞外的那场血战,却与这件事不无关系。  孟士元,字兰谷,娶妻韩氏素云,生有一子一女,长子孟嘉龄,现是当朝的翰林院辞修,因祭祖告假在家,那孟士元的儿媳却是个极泼辣爽快的人,也出身将门,生有一子,名魁郎。主要是这小女,生的是冰雪玉肌,聪慧过人,五岁吟诗,七岁作文,其谈吐文章高过兄长,且从小拜师学医,少时经常扮成小厮随师坐堂出诊,及笄后,孟士元便不再让她出门,只在府里与闺中好友和丫鬟为伴,学得一身锦绣,却只能孤芳自赏。  幸喜幼时曾与皇甫府相临,两家交好,小儿女经常相伴,习文弄武,抚琴吟诗,倒不寂寞。后来,皇甫敬入朝为官,孟士元略有嫌隙,便回了老家云南昆明,走了五年,去年才回来,一是现在大元朝已稳定,他也没什么抵触了,二是为了小女的婚事,当年两家就曾议过联姻,如今儿女大了,他又经常来临安,闻得皇甫公子忠孝仁义,人品武艺极佳,想重提姻缘,更兼小女昆明才女的称号也誉满临安,与同样出色的皇甫长女,并称临安的两颗明珠,两家一官一商,却也般配。那皇甫敬现任江浙行省镇戊军总兵,见孟士元归来,他也有意再续姻缘,便相烦秦布政去孟家提亲,本是一拍即合的美事,却被刘家插了一腿。  刘捷,字捷才,有三房妻妾,正妻顾氏,生两子,长子奎光,是雁门关总兵。次子奎壁,也是一身武艺,女儿燕玉,却是已故的吴姨娘所生。事的起因,就是这刘奎壁,他家世显赫,品貌武艺高超,说要必娶一位绝世女子为妻,因爱慕孟丽君,刘家顾夫人便差胞弟顾宏业上门提亲。  这日,两家媒人同时进了孟府的门,给孟士元出了一个难题,论所愿自是皇甫家为上,但刘府也是侯门贵戚,又是跋扈的蒙古人,得罪不得,终是想了个比武的计策,孟丽君竭力反对,但父亲已拿定主意,知道皇甫公子箭术了得,便定下花园射袍,三箭定姻。初二商定,初三是吉日,便可比试。  季春三月初三这天,孟家的花园里,一早便准备停当,只待两位公子的到来。合家大小,丫鬟主仆,像过节一样,梳洗完毕,便相邀着要去春明楼观看。  不多时,孟府门子孟宁来禀报,说两位公子已到府门,孟士元便与儿子迎了出去。早有丫鬟得信儿,报至韩夫人处,夫人带着众丫鬟来到苍松堂约儿媳,那儿媳章飞凤因有三月身孕,起得晚,听到消息,也著忙起来,理云鬓,簪宫花,相扶着婆婆去了。  孟丽君的丫鬟荣兰来通知小姐,问她去不去。  那丽君早就醒了,用过早饭,便坐在窗下的桌椅上,拿着书不知所看,执着笔不知所写,一颗心已不在身上了,听容兰来问,便欲答应,她与那皇甫少华,从小一起长大,离别八年,不知怎生的模样,走了一步,又想到,自己和他因男女有别,各自在家,从未来往过,今日又是为婚姻而来,贸然去看,有失礼仪,恐遭父亲训责,就回身叫荣兰道:“你去把棋盘摆好,我要与映雪姐姐下棋。”  容兰噘着嘴说道:“哪个要与你下棋,她都准备出门了。”  说话间,丽君的乳母和女儿映雪走进来,苏乳母拉过容兰道:“你这孩子不懂事,哪有未出阁的小姐,自己在众人面前相女婿的。”  苏映雪与小姐同庚,也在孟府长大,两人情同姐妹,自然要为小姐着想,她伏在小姐耳边道:“我帮你去看看那位未来女婿是啥模样,你就在这儿焚香祷告,让皇甫公子三箭夺袍,定下姻缘吧。”  丽君脸儿飞红,扭身坐定,也不出声。苏乳母拉定女儿笑道:“哎呀呀,也不害羞,不怕让人笑话。”  苏映雪转身下了台阶,回头对母亲说道:“我做什么啦,就让人笑话,这晴天白日的,有什么不可以的。”  苏乳母相跟着映雪后面,也出去了。一旁的荣兰急的直说道:“这个苏娘子,只顾说别人,自己倒跑的比谁都快。”  丽君笑道:“你也别在这儿陪我了,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就去吧。”  荣兰听小姐这样说她,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我有什么心思,还不是为你,既然这样,小姐不急,丫鬟有什么急的,我还懒得去呢。”说完,一屁股坐下,真个气定神闲起来了。  这春明楼就在花园的边上,正对着挂袍射柳的双鹤亭畔。朱漆回廊,湘帘垂挂,一帮的小丫鬟簇拥着夫人们,躲在这儿,等着观看这临安城属一属二的两位公子博弈。园外观看的街邻得到孟士元的许可也进了园子,拽儿扯女,十分热闹。  刚坐定,两位公子在孟嘉龄的引导下,进了园子,楼上人的眼睛一齐看了过去,见两位公子俱都是清雅俊秀,光彩熠熠,刘奎壁是鱼鳞细甲披挂,一身蟒油织锦云龙短袍,腰配弯刀,薄唇明目,凛凛豪气。皇甫少华紫风金冠束发,脸如润玉,眉似春山,腰系金丝宝带,绿色锦袍挂三尺青峰,面含温柔,眼生冷峻。两人均是行如玉树临风,住若山峰捧日。  一时,春明楼上的女眷们,被两位公子的风姿吸引,真分不出厚此薄彼了。韩夫人拽拽飞凤的衣角,说道:“看这两人,都合我意,想不到这刘家公子也是这等人品,不论谁输,我都舍不得。”飞凤暗笑婆婆,难不得招俩不成,她拉着婆婆说道:“莫急,别光看外貌,人品要配得上丽君妹妹才可。”  见两人在花园中一路说着话走来,满园景色撩人,花蕊含娇,春风荡漾,两位公子沉醉其中,一位高谈阔论,侃侃而向,一位面带微笑,举止安详。飞凤道:“婆婆可看出,还是少华公子行事端庄,皇甫家世代仁厚,非刘捷这等人能比。”韩夫人称是。  此时,还有一位佳人亦被吸引,这苏映雪也是寒儒出身,与丽君伴读十几年,通文墨,沐书香,出挑的婷婷玉立,银红的小袄,元色的湘裙,轻盈的体态,一把乌丝盘髻,两缕鬓发似青云。俯身廊前,一门心思,早系于眼前这位紫金冠,绿锦袍的端庄少年身上,看他必是温柔性情,又与小姐青梅竹马,她暗暗祝愿,但得这少年三箭夺袍,不负所愿。  孟士元寒暄过后,即命人取弓箭,说道:“不知哪一位公子先来,老夫与他敬酒。”   皇甫少华说道:“刘公子请,少华武艺不精,不敢先领。”本是一句谦让,刘奎壁因夺袍心切,怕少华占了先机,竟不相让,接过孟士元的酒杯,饮过。孟士元递过弓箭,对刘奎壁说道:“希望一睹公子的风采。”  刘奎壁上马,见远处:万树垂杨遮半天,千丝翠叶映浓烟。一株高树冲空立,斜挂宫袍在上边。映日半如飘锦幔,随风浑似动云帆。【摘自原著】他催马跃起,拉弓搭箭,射出第一箭,那箭正中柳丝,按约定,一箭射柳,二箭背射穿钱,三箭射挂袍红绳。第一箭命中,众人欢呼,刘奎壁也是高兴,他又抽出一箭,在奔跑的马上,反手稳稳的描定,撒弓出弦,那箭穿钱而过,周围一片赞声。  孟士元心中也是惊叹,又不安的想,如他三箭都中,那皇甫公子能待他若何,想这少华也忒厚道了些,心中想定主意,他若都中,也要少华射过,若是平了,再做计较。不仅他急,楼上的人更急,湘帘隐处,映雪几乎探出身子,楼下,刘奎壁和少华同时看见,刘奎壁见佳人娇容百媚,眼盈秋水,珠垂玉耳,已心神摇动,看此人容貌不凡,想是丽君小姐,得此佳人,我愿足以。少华倒是想,此人确是姿容娇美,但与君儿小时相貌迥异,何况小姐也不会抛头露面在此,她必不是丽君。两人同景异心,相去甚远,一神思飘摇,一心绪淡定。  两中之后,刘奎壁有些得意,心想,再施一箭,便可抱得美人归了。他抖精神,紧摧马,拉开弓,一阵风吹过,眼前湘帘飘起,露出含情粉腮,皓齿红唇,略一分神,弓未拉满,箭已离弦,贴着红线而过,一时呆住,周围嘘声一片,回身下马,沮丧不已。其实,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箭术并非不精,是输在了心性上,只这一点,便差之千里,那少华早已随父亲在沙场征战两年,两年的磨练并非虚过,今天就是君儿在场,他也会全力以赴,  刘奎壁此时一心只盼少华也三箭两中,自己才可有回旋的余地,而少华在想,是老天助我,我与君儿情投意合,岂能分开,他立于马上,看定红袍,飞身跃过春明楼前,连发三箭,箭箭不空,红袍飘然落下,催马上前接住,场里场外,一片喝彩之声。  映雪见皇甫少华策马飞过眼前,猎猎英姿,已动心弦,三箭连发,正射背射动作娴熟,技巧更胜于奎壁,一时脸热心跳,不能自持,便轻轻退下。  韩氏夫人,叫一声佛,喜上眉梢,见少华身披宫袍,被家人簇拥而归,拉住飞凤喜悦的说道:“真是天赐姻缘,想不到皇甫公子人品出众,武艺也十分的好。”  飞凤也道:“这才像我们孟府的姑爷,和妹妹是天生的一对。”  那刘奎壁见已无可挽回,羞恼至极,一不能娶到心爱之人,又把堂堂侯府的颜面丢尽,一腔怒气皆怨于少华,又不好发作。孟士元上前施礼道:“公子的箭术并不差,只是天意,被风刮了一下,自古姻缘由天定,这话不虚。”  刘奎壁一句话也不想说,恨恨的瞪了少华一眼,转身上马,对后面孟士元的客套话充耳不闻,扬鞭而去。  嘉龄对父亲说道:“这人心胸也忒狭窄,明明技不如人,还迁怒别人。”  孟士元说道:“难怪他如此,堂堂侯府,何等荣耀,竟输于他人,若不如此,这桩婚姻无法推辞。”  婚姻即定,两家隔日换帖,,下聘礼,定婚期,一个是貌美聪慧的富家之女,一个是统领江浙的总兵之子,一时成了临安城的一段佳话。  然而,初六定婚,到了十一日,皇甫敬就接到圣旨,立即领兵出征,这次的突然变故,打乱了计划,要么婚期延后,要么少华留下成婚,以孟士元的意思是少华成亲后再赶去辽东,以免有变,少华却怕自己一但有不测,误了丽君的青春,便给岳父留书一封,言辞恳切,表明自己对丽君的一片真心,绝不背弃盟约,胜利归来,即刻完婚,如有不测,也请岳父为丽君另择高门,勿要相守。  孟士元读罢,不禁唏嘘感叹,既感少华的一番赤诚,又怕书里的不祥之兆。丽君看了,虽然感激他情深意重,却气他自作主张,不顾她的感受,竟要为她做主,哪个要守你,你以为我孟丽君是随便就可以嫁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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