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捷见君玉翻来覆去的对照,说道:“郦大人,你可仔细看了,笔迹丝毫不差,这些信件是彭知府在部分元军驰援高丽时,因怀疑他们才派人监督所缴获,件件属实。这王华虽打了几次胜仗,可也致使元军损失惨重,如今对邬必凯围而不歼,目的何在,不是通敌是什么,况且藏在元帅府邸的那批军火,虽是红缨帮所为,却也不能排除他知情不报之罪。” 刘捷的话咄咄逼人,让君玉生起一股怒气,她提高声音,不满道:“刘大人是什么意思,是说下官办案不彻底了,这件案子是我一手经办,是在东征大军出征以后,那批军火才被发掘。所有当事人都在场目睹画押,此案结的清清楚楚,均记录在案。刘大人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怎能以这无稽之罪乱咬无辜。” 皇上见越扯越乱,挥手制止,说道:“红缨帮的案子不是结了吗,怎么还要扯出来,那座府邸是朕赐予王华的,难道那批军火还是朕埋的吗?真胡闹,听说那座宅子给了王华后,他根本就没大兴土木,怎会知道?王华是否有罪,自有公道,不能给他乱泼脏水。” 皇上说了,谁也不敢再论,君玉知晓皇帝此时对少华还是存有好感,便上前奏道:“皇上,下官看出此证据有假。” 皇上一震道:“郦卿说来朕听。” 君玉走到刘捷跟前,举起那封少华写的信问道:“丞相看好,这可是王华写给邬必凯的那封信?” 见刘捷点头,她又举起另一只手道:“丞相再确定一下,这些纸张可是从帅府得来的王华真迹?” 刘捷肯定的点了头,君玉微笑道:“那丞相可认为这些纸质是一样的?” 刘捷不知其意,心道,都是做一处拿的,能不一样吗,于是又点头。 君玉回身奏道:“皇上,臣的依据是,此纸质是书房常用来誊写及临摹用的,质地比较脆薄,而这封信是王华在辽南所写,军中书信用纸比这略坚韧些,再看邬必凯这封,纸质相同,竟像是同时写的,岂不可疑。” 刘捷万没想到自己竟忽略了纸的重要,他只得反驳道:“写信用纸,可选择的不多,按其所好,不能用来判断真伪。” 君玉笑笑,又道:“下官还有一说,就书法而言,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人有千面,字有万种,非临摹可得。临摹者只观其形,不领其意,总有破绽,这王华是下官的学生,我知他是三岁学字,五岁临帖,十五年的笔墨熏陶,早已练就一手精湛笔迹。我见过他的字,雄浑刚健,力道十足,皇上可知,练字如练武,成功的书法,笔力如千钧,必力透纸背。而造假者只临了他颜体的外形,笔力差之千里,所谓笔力,可在纸的背面留下深浅不一的墨迹,无笔力者,背面则无笔迹墨痕。这些纸张信件,是众位大臣亲眼所见,刘大人已做了认定,下官并未做假,请皇上亲自御览鉴别。”说完,她高举双手,分别把信和字纸呈到皇上的龙案上。 皇上很认真的来回翻看对比,然后说道:“果真如郦卿所言,不但背面,正面的笔迹也有笔力之别,看来这封信十有八九是伪造,不知是彭如泽所为,还是----”他看看刘捷,没有说下去。 刘捷急忙说道:“所有证据皆是彭知府上奏,老臣只是从帅府拿了王华的笔迹对照。” 君玉反问道:“怎样拿的?丞相得了通敌密信,既有疑问,也该禀报皇上,下令搜查。堂堂征东元帅的府邸焉能容外人私闯,若泄露军情,大人是否有逾越皇上之罪。” 君玉的步步相逼,让刘捷汗流浃背。 鲍硕初时不知怎样辩解,见君玉已由被动转为主动,心里松了口气,他走出来说道:“父皇,这封信既是假的,那些罪名也不能成立了,如今东征已是紧要关头,万不能因此前功尽弃。” 皇上道:“太子说的,朕也知道,只是这邬必凯的信件和彭如泽的奏折,还不能全盘否定,众位大臣还有何见解?” 刘捷说道:“不管这封信真假,这王华的大军与高丽勾结却是事实,皇上不能不查。” 君玉上前也奏道:“皇上,下官还有下情禀报,这高丽主战议和两方,王元帅早有上报,是下官指示他利用矛盾,早日平定战乱。我国历次征讨高丽皆是无果,耗费了巨大财力物力,造成双方的生灵涂炭,若能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支持议和,安定高丽王朝,使其臣服,是最好的结果。若能议和,可使两国的百姓免遭战乱,也是皇上的仁德之政,望皇上三思。” 皇上沉吟半晌,说道:“高丽若议和,能结束战乱,不是不可,只是这王华毕竟没脱掉全部嫌疑,各位爱卿,大家可有更好的元帅人选,把这位王华换回来,确保无虑。” 刘捷立时一乐,儿子如今在征东大军,岂不是好机会,他走上一步,几乎是与君玉同时张嘴,却让嘴巴伶俐的君玉占了先,她说道:‘皇上万万不可,两军对垒,最忌临阵换帅,皇上是明君,定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理。当初是皇上钦定,王华的文韬武略是被皇上认可的,他也曾舍身救驾,下官可以自己的人头作保,他一定不会背叛朝廷的。皇上,可记得当初南宋的抗金名将岳飞,因皇帝疑心,发十二道金牌将他召回,风波亭可是千古遗憾啊,皇上。” 君玉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知皇上不会加害无辜,可这样做会寒了将士的心,削弱我军的士气,难保不会断送东征大业,” 她撩起衣袍,双膝跪下,继续道:“请皇上收回成命,下官的身家性命全在京城,绝无戏言,军队取胜,靠的是将帅一心,鼓舞士气。如今形势已定,我军南下直逼王京,功败垂成在此一举,万不可功亏一篑啊。” 说到最后,君玉的声音哽咽,泪水涌流,她低了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受君玉的感染,也被她的话说服,鲍硕、梁鉴、章炎、王伯安等以及那些蒙古老将们俱都跪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心情复杂,轻轻说道:“郦卿,你抬起头来。” 皇上看着这位眼噙泪水的儒臣,想起与他初次相知时说的话,同样信任的眼神,同样激动的泪水,只是比那时多了睿智笃定,句句话都在动摇他的内心。他深深叹气道:“朕不是昏君,也确是疑心重重,江山大业,容不得半点疏忽。” 君玉诚恳说道:“皇上,军心,是国家安危的保障,民心,是朝廷可靠的基石,有此存在,皇上可自信不会被臣子背叛的。” 皇上眼里显出一种信赖,他对君玉点头,又对殿上的大臣们说道:“既是众位爱卿保奏,朕收回成命,你们起来吧,为确保万一,朕派大臣以慰军的名义赶赴辽南,一是查明真相,二来还可鼓舞士气。” 然后皇上让王伯安拟了南下平叛议和的圣旨,派兵部尚书鸿深赶赴辽南,交于王华,让他随旨行事。 就此,这场被刘捷撼动的朝堂风波终于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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