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飘远走,四月已归来。 此时临近正午还有两、三个时辰。 花儿百般聊赖的磕着瓜子,顺带对着桌那边的琅琊有意无意地瞟着。 最后终是耐不住好奇的心思,前倾身子,努力伸长脖子对琅琊手中的书本看过去,想知道他手上捧着的到底是什么。无奈总在快要成功时,全被琅琊迅速的挡住了。反复几次,花儿的脖子都酸了。可花儿不甘心,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开始威胁加胡编乱造: “哈哈,我知道你在看什么了,这么神秘不是那种书是什么,没想平时那清心寡欲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我要同小姐告状!” 花儿特意把话说的重重的,却不料琅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那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翻着书的模样,看的花儿心里就如同有一根狗尾巴草在不停的挠弄一般,极其的不爽。 这家伙看这书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有空就时不时拿来研读一番。他要是聆风也就不说了,可平时一个练武成痴的人,为了这本书,竟然武也不练了。所以你让花儿如何能不好奇。 起初,阿笙还误以为琅琊意要进京赶考,博取功名来着。可当她某天看到这本书时,阿笙真是觉得她自己想的太多。 可阿笙知道了,花儿不知道啊。而且花儿以为阿笙也不知道,也不问她,一天到晚就跟着琅琊斗着法。 花儿之所以这么调皮,还不都是某个人惯的,偏偏某人还毫无自知之明。花儿有时候使坏的方式同阿笙是如出一辙。 下一刻,花儿便滴溜着眼睛心生一计,趁着琅琊没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将自己面前的冷茶对准琅琊手中的那本书便泼了过去...... “哗啦”一声,茶水洒了一桌子......再看琅琊,人早就退的老远的。 刚才他那快速到诡异的速度惊了花儿的眼。花儿恼了,耍着小脾气要将面前的瓜子壳朝琅琊扔过去,但是没扔成,因为阿笙从里屋睡醒出来了。 花儿一看到她家小姐便一个愣神,琅琊也把脸从书中拔了出来。 阿笙看也没看一眼这两个捣蛋鬼,径直朝门外楼梯口走去。走过花儿的身边时,丢给了花儿一件东西。 “给,酸丫头。” 那是一件手工串成的粉色珍珠手串,一颗颗小珍珠莹润可人。共有三排,每两排之间有更小的珍珠相衔接。这手串的颜色粉嫩粉嫩的,戴在花儿藕白的手腕上,好看的花儿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就说嘛,小姐疼的果然是自己,这下又可以在阿骨面前显摆了。 待花儿回过神时,琅琊早已跟随阿笙的脚步下楼了,花儿欲赶紧追上去。却在出门的那刻迅速折了回来,因为琅琊的书没带走,就放在了椅子上。 花儿发誓若是知道琅琊看的是那本书,她之前绝不会那样丢人现眼。因为那本书叫——《诗经》。 花儿风一阵似的下了楼,无比开心,无比欣喜地问着前方的阿笙: “小姐,我们去哪啊?” “去看海棠花。” 阿笙自前方头也不回地悠然回了她一句。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跨出客栈大门的那刻,门外的清风带起了她的裙角与长发,那优雅流畅的美丽弧度,直直看痴了经过她身边所有的人。 ***** ***** 今日的春光很暖,笼罩住了整个端木王府,凝聚成一层淡淡的光圈。给本就庄严肃穆的王府府邸增添了一抹高贵的疏离。 阿笙带着花儿和琅琊安静地等候在王府大门的台阶前,注视着那足足有两人之高的朱红大门。 “吱呀——” 突然,那紧闭的厚重大门自内缓缓而开。 端木静渊一出来就看到之前那个在海棠树下,皎洁如明月的姑娘。他唇角始终不变的微笑逐渐加深,清澈的眼睛里有欣喜,有温柔,还有一丝丝的惊艳。 她与他有着六七步的距离,他见过她加上这次总共三次了,次次都让他眼前一亮。唯独今天,是她好好打扮过的一次。 一袭桃红的轻纱长裙,裙角点缀着灼灼点点的桃花瓣,似那春季里开的最娇艳的一树一般。如墨的及腰长发垂泻而下,只于发髻的两侧各插了一支半月形镂空金制发钗。就连圆润小巧的耳垂上,也戴上了玲珑莹润的粉色玛瑙耳坠。 眉如远山黛,唇似朱砂红。 如此雅致的装扮,在那柔和的煦阳下,漂亮的简直艳了他的心。 阿笙手持一把秀美的檀香扇,于三五步台阶下,浅笑盈盈: “四月百花艳,小女子这时过来叨扰,不知王爷欢迎否?” ***** ***** 王府厅堂。 阿笙随意坐于一把紫檀木香椅中,悠悠品着茶,对厅堂外就那样望着。 碧瓦朱檐,雕梁画栋。无论站在哪一处,哪一个点上,都是一幅完美的图画。 也许是因他住在这里的原因,阿笙觉得这王府同她之前所想的并不一样。没有预想中富丽奢华,只有满府的古色古香,想是他有意如此设计。有些似江南一带的玲珑精致,清幽秀丽。但在细致之处的精雕细刻上,又独具匠心,无一不体现了皇家的至高态度。同时,也保留主人清致素雅的风格。 真是不错。 花儿和琅琊坐在阿笙的右边,琅琊无疑是安静不发一语的。花儿嘛,只能说身子是安静的。她不着痕迹地偷瞄了阿笙好几眼,无奈阿笙一直对外面凝望着。 而那位王爷,也只是坐于上方主位慢慢品茶,微笑不语。花儿很是奇怪,这两人虽不言语,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气氛,仿佛就应该如此安静下去。 阿笙的视线慢慢收了回来,端木静渊也微笑地开了口: “如何?” 阿笙目光看向他,没有问他问的是什么,直接浅浅笑着回道: “不错。都不错。”不论是院子还是茶水。 端木静渊点了头,她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她回答的是什么。 端木静渊那温温润润的笑,落进了阿笙的眼里。她想起刚才他从王府里出来的模样,优雅从容,俊逸出尘。他是个玉般的男子,随时随地都散发着玉石一般的温润光华,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始终温柔有礼,无可挑剔。 她曾在慕琛的书房里随意翻着一本《诗经》时,看到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时她就在想这世上真有如此始终如玉,温润无暇的人吗?今日看来,果然还真的有。 花儿想是坐不住了,左右不停地动弹着。阿笙看见了,晓得她是饿了。准备小声让她先忍忍,人家王府还没到开饭的时候。 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两个人的,人未到声先到。 “丹奕,我过来蹭午膳了。不过抱歉,拖了个尾巴。” “什么尾巴?我皇甫憬舍了美人姐姐陪兄弟,你怎么也该感谢我一下吧......” “想的倒美,我又没求你。” “十四,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怎么说我也......” 说话间,两个翩翩少年郎便踏进了大厅。同样的黑衣金丝纹官服,玉树临风,英挺飞扬。可不就是赫连英与皇甫憬两人。 两人打一进来就见到安静坐在那里的阿笙。接着两人都是一愣,随即眼里都冒着光。 赫连英一眼就认出了阿笙,那个在聚贤楼平生第一次让他手足无措的姑娘。他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今天的她显然与那日不同,原来她打扮起来竟这样好看,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 皇甫憬则是憋不住直接问了出来,声音好奇又惊喜: “这位漂亮的姑娘是......” “阿笙姑娘是我的客人,十三。”端木静渊笑了一下。 “客人?” 皇甫憬坐在那里摩挲着下巴,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在王府里见到除了十公主以外的女子,真是稀奇。不过,怎么感觉这姑娘似曾相识,像是在哪见过。可是想想又不对,这么漂亮的姑娘,若他见过,为什么没有任何印象。 这边花儿心想,这不是之前为了抓采花贼抓到他们的客栈去的那两位官爷吗?这世界真是小,没想到这执金卫的两位少年郎将居然还同这位王爷认识,听他们说话的客气,似乎交情不浅。 阿笙那时笑得大方: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皇甫憬怔了一下,不停摩挲着下巴的动作也停住了,没想到他们还真见过。慢着,这姑娘笑眯眯的模样突然同记忆之中某个让阿英吃瘪的姑娘的笑脸重叠,重叠,再重叠...... 像是猛地发现了什么似的,皇甫憬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一拍,指着阿笙,惊喜出声: “啊,我记起来了,你是客栈里的那个姑娘!” “你们认识?”端木静渊微微惊讶。 花儿和琅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听这么一问,皇甫憬转头正欲对端木静渊解释这就是让平时嚣张不羁的十四唯一吃过哑巴亏的姑娘时,眼角余光却瞥到赫连英正危险地眯着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自己。于是,皇甫憬生咽了一口口水,努力的把那句话憋了回去。当下只得嬉皮笑脸的说着: “那个,我们是那次在聚贤楼抓采花贼时误打误撞认识的,对吧,十四?哈哈...” 他用手拐碰了一下赫连英,后者很是满意的点头。 “对吧,阿笙姑娘?”皇甫憬笑的可爱。 阿笙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赫连英。赫连英本就在看她,这一下的四目相对陡然让他愣了神,那时只有不自然的快速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阿笙一切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回答道: “皇甫公子说的对。” 那笑盈盈小模样得意极了。 端木静渊大概是知道有故事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不过,他也只是喝着茶不发一语。 一时间,厅堂里很是安静,气氛比起之前有些微妙。 直到王府的管家福叔来报,午膳已备好,请他们所有人移步时,端木静渊这才开口,他看着阿笙: “一起用午膳可好?” 语气温柔的让正准备走出厅堂的两位佳公子双双停住了脚步,那两人极其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而后两双眼睛各自闪过一道精光。 接着,他俩便听到阿笙回了一句: “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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