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整层楼的压力,沐白依趴在枕头上给许岷发微信。听说不能打电话,许岷很诧异:“睡这么早?明天不是八点才集合?” 今天散场后琐事多,是以几天来都约着一起吃饭的两人没来得及碰面。沐白依将下午的意外如实相告:“跟教官顶嘴被训了。明天五点半就要起。” 许岷:“………到操场?” 沐白依:“说是先在图书馆前面站军姿,一个小时。” 许岷发了个可怜的表情:“天呐,一个小时,吃得消吗?!”紧接着砸来一条,“图书馆哪个门?我陪你。” 沐白依赶紧:“不用不用不用,万一教官还是个单身狗,被我俩一刺激,临时加训怎么办。我是女生,他不敢上纲上线,倒是你啊,早点休息,教官们训男生不留情面的。” 许岷奇:“这你都知道?” 沐白依回想起八年前本班男生烈日下罚做俯卧撑的壮烈场景:“小班跟我们说的。” 许岷叮嘱她:“明天一定要乖乖的,无论如何都要听话。教官发起火来不会管你男生女生。别想着偷懒装病,真撑不住了也得坚持住,刚入学,给老师们留下好印象非常重要!” “而且我看了培养计划,军训也有两个学分,抵得上一门基础学位课了。‘及格’和‘优秀’之间差了两个绩点,千万别掉以轻心!” 原本聊得好好的,沐白依上翘的嘴角顿时搭了下来。是是是两个绩点!老娘一门高数就补回来了! “我又不傻。睡了。” “晚安。” 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气呼呼地翻了个身。床帘将四周隔绝得恰到好处。刚入学的乖宝宝们十点准时熄灯,舍友们目前的生活习惯都还算良好,尚未出现打呼噜磨牙等恶习,小空间静谧得令沐白依有些难以适应,索性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一……” 许岷无可奈何的说教眼神扫了过来。 “二……” 小班临走时幸灾乐祸的表情。 “三……” 宁岸熄灯后的一记怒锤。 “四……” 吃完晚饭经过隔壁503和504时,门里传出有意无意的尖锐埋怨。 “五……” 宋雨澄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淡定面色。 “六……” …… 终于轮到杨教官的大黑脸。他举着一条长.鞭,脚边啪啪啪扬起一阵阵厉风。 “江雨扉!我们军人凡事遵原则,讲规矩!别以为你是我兄弟的女人,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江雨扉手忙脚乱地躲鞭子,慌不择路:“……你兄弟?谁?” “我与归翎当年在关公面前拜了把子,对着皇天后土发誓,不管谁死在沙场上,剩下的一个都要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江雨扉:“……归翎不是念了两年军校就退学了?他上个毛的战场?” 杨教官横眉一呲牙,吓得江雨扉连跳两米远:“女人见识短!你懂个卵!我兄弟肩上扛着复兴民族的使命,多年来改名换姓,忍辱负重,深入敌营,一世英名岂容你等无知妇孺轻易抹黑!” 江雨扉:“……等等,听你这意思,归翎是死了吗?” “闭嘴!”杨教官变得异常暴躁,“他死了!为了一个女人!” “???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杨教官持鞭的双手突然止不住地颤抖。他发出一声哀嚎,接着双膝一软,跪地抱头:“若不是你,他怎会深夜无故从窗台上翻身而下,头颅破裂而死?!” “啊??你搞错了吧,跳楼的是我啊!归翎还帮我收了尸呢!” 悲痛欲绝的杨教官却堵着耳朵,一个字都不肯听:“收尸!收尸!我的兄弟啊!老天连收尸的机会都不给我啊!” 江雨扉生无可恋地掐了自己一下:“果然是在做梦……有够荒谬……”她上前踹了杨教官的屁股一脚,“别哭了,死的不是你的兄弟,是我!” …… 沐白依费力地睁开眼。脑子里吵成一锅粥,意识却格外清醒。她从枕下掏出手机:十二点半。距离起床还有五个小时。 归翎,居然又想到这个人了。不然怎么说大脑构造复杂而神奇,无意识状态下居然能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硬生生联系起来。 要不过几天把那黑脸教官哄高兴了,顺便问问认不认识归翎?看年纪应该相仿,说不准真是老同学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唉那天在陵园怎么就没跑快点,这两人要是老相识,还能请归翎开个后门把半个月的军训给免了。 …… 沐白依把手机扔到脚边,下决心今后任何电磁产品都远离枕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换了个新脑子,得好好呵护着。 ———— 五点半的激醒远不如半夜的惊梦来得自然。收拾完慢吞吞出门,从宿舍到食堂再到图书馆撑死二十分钟,路上却当真没有遇见声称要陪同受难的许岷,沐白依虽知此事并无指望,但四下张望仍不见小白脸的半个身影,心里难免失望。 然而不等她发消息撒会儿娇,周围已经开始自觉列队的同系女生们,令她再次感受到了无法逾越的代沟。 请问!在教官尚不见踪影的六点二十,提前到场抢头排,有任何意义?! 请问!大热天的军训还化妆,是嫌脸上痘不够多吗? 请问!冰袖这种明晃晃的玩意儿,真的不会被大黑脸没收吗? 请问…… 唯有同样自觉缩在最后一排的宋雨澄还算正常。然而这姑娘若无其事地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居然又从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沐白依:“……这是什么……” 伸手一翻封面:雅思高频词汇。你行…… 沐白依意识到自己怕是小看了这所学校。虽说陵工大同211擦肩而过,但好歹地处包邮区,对很多偏远省份来说也算得上填报大热门了。连宋雨澄这种险些考进自己母校的学霸都愿意委身,她还有啥不甘心的? 沐白依仔细打量心无旁骛念念有词的宋雨澄,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时间热情高涨:“哎,背这个用处不大。做题,你得先做题。” 宋雨澄意外地扶了扶眼镜:“你考过雅思?” “嗯。大三——不是——高三考的,7.5。” “雅思7.5?????”宋雨澄的眼镜尚未扶稳,前排一名女生突然转过头来,含义不明地打量了两人几眼,“没记错的话,沐白依你的高考英语成绩也就……一般般吧。” 一般般?《新概念4》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给你听信不信!沐白依刚要大施拳脚,队列前头突然一声低吼:“昨天顶嘴的那两个,站前面。” 宋雨澄的雅思被扔到了草丛里。杨教官跟拎小鸡仔似的,顺着衣领把两个姑娘提溜到了前头。 “全体都有!双手紧贴裤缝!挺胸收腹!站好!” 杨教官在排头示范,接着下场检查每个人的动作姿势是否符合标准。陵京的夏天亮得很早,时近七点,校园大道上已经出现赶早锻炼自习的学生。往来学长学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支孤零零的小娘子军,目光来回逡巡了遍,触及最前端,顿时面有不忍。 “噗。” “嗯……” “嘻嘻……” “不许笑。”杨教官的威严从天而降。不小心发出声的两名小女生赶紧用眼神认错,很快获释。沐白依愤愤不平:她跟宋雨澄大眼瞪小眼了半个小时,求救的信号抛得漫天都是,这个死黑脸权当看不见!! 关键是忍笑真的很困难啊!!! “你的,嘴,能不能,别,抽,了。”趁着杨教官后排纠正动作,宋雨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威胁。 沐白依冷静地同五厘米外微微泛光的镜片保持对视:“我,忍不住。” 宋雨澄小腹明显地起伏了两下。沐白依咬紧牙关:杨黑脸不仅面相黑,更腹黑!面对面罚站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难道军营里的男人们经常玩这种亲亲游戏? 眼看着毅力值再创新高的两人即将在挤眉弄眼中捱过漫长的半个小时。杨教官掐着秒表开始赦免验收:“知错了吗?” “知错了。”宋雨澄稳重得更像是穿越过来的,“对不起教官,今后半个月我会严格以一名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按照规定完成各项任务,不敢保证百分百达标,但一定不会轻言懈怠!” “嗯。”宋学霸的严肃承诺得到首肯,杨教官转向另一位,“你——你他妈脑子抽了吗?” 杨教官从军以来没见过这么桀骜不驯的丫头片子,气急之下,他粗暴地打掉沐白依正吸着气摩挲脸颊的手背。然而出手太快、幅度又太大,一个躲闪不及,粗糙的指尖直接扇到了姑娘的脸上。 “靠!!” 伴随着一声掷地有声的嘹亮咒骂,全体女生集体倒吸一口冷气,杨教官的脸色由棕黑转黑红、由黑红转墨黑。宋雨澄僵着四肢,艰难地后退一步,以免伤及自身。 杨教官没发飙,沐白依先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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