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地界进入地府的地方都是不一样的,辛湛和大火找了挺久才找到大照山的入口。这入口一般都是地仙自己建造的,然后从那入口下连着专守的鬼官。 这大照山的门着实让他们开了眼。一颗枯死的老树上一个半人大小的树洞,也就上面一个枝上系了个地府云纹的黑缎,才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大火跳到那洞口上忍不住的说:“这大照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辛湛看了看那树洞的里面,又想起她来前飞云告诉他的那条龙:“应该是南海那条龙做的,做出个这样的地方也纯属是恶心下地府。” 大火不明白那条龙是多蠢:“到头来用的不还是自己吗?指望做个这样的洞,地府就被塞进这洞了?想的也太美了…” 辛湛没等它说完伸手抓了抓它的脑袋上的毛,然后一把把它从树洞上提了起来:“你在外面守着。” 大火一甩头把自己从她的手里挣脱了开,落在地上十分嫌弃的用爪子拍了拍她拍过的地方:“我的那点伤早好了!” 辛湛探了探大火的内丹,虽说还算稳固,但终究是带着重伤之后的紊乱:“里面怎么说鬼气都挺重的,再说你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大火一爪子打在她的肩膀上,龇牙咧嘴的做了个凶状:“我好歹是个凶兽。” 辛湛只好把这凶兽当成吉祥物,伸手把它变成了一股烟,飘进那树洞里。那树洞里面真的是个深洞,让他们直直的往下坠的半天。猛的碰到地面,大火落地都落的有点晕,一睁眼看见个惨白面色的地官,立刻嚎了没出息的一嗓子:“嗷!” 里面原先的那个鬼官一时间看见陌生的脸,还有个这么叫唤的狐狸也吓了一跳,有些摸不到头脑的抬头迎了一声:“大人是从哪里来?来地府又所谓何事?” 那在大照山里面还恨不得烧了地府的人,此时立刻摆了副恭恭敬敬的笑脸:“这是大照过来的门,问的自然是大照山的事。” 那鬼官的脸色沉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啊,这件事儿,已经给了地仙招魂幡去收拾了。” 大火觉得这小地仙是和这地府上下绝对是有仇,竟没有一个看出来他那点破法力,他颇有些愤慨:“怕是再收拾一会儿,那地仙就要来你们地府的轮回台上和你见面了。” 鬼官皱着眉头看了看大火,又把目光移到那看起来和善一点的脸上:“应当…不碍事吧。” 结果这和善些的大人看也没看他,自己直接往里面走了过去,鬼官胆战心惊的拦住了她:“地府里近日琐事缠身,还望大人多等上一等。” 辛湛停下了脚步带着笑的回过头来:“飞云仙人托我给他处理这事儿,还望给个方便?” 她说完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枚木签亮在那鬼官的面前。鬼官见了她手里的仙遣令,立刻小心的上前用灵力探了一探。 “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仙遣者。”他手上沾染了仙遣令上残存的仙气,指尖微微的被灼伤。 辛湛喜欢仙遣者这三个字,给足了她这种无名小卒的面子。她笑的一双眼睛泛起微光的把仙遣令收回袖子里,指了指地府里面的方向:“还望鬼官带路。” 鬼官应了一声立刻低着头将她领了进去。辛湛这千年来地府的次数不多,每一次来地府就更漆黑一些,不知道是随了谁的审美,把这地儿彻底做成了一个烟囱洞的地方。 她肩上的大火虽说内丹稳固了不少,地府却的确是鬼气太重,它在地面上说没事,可真来了这里面,才发现一阵无名风都能让它胸口发闷,一时间压的它吐吸都有些混乱。 辛湛感觉到它的不自在,一只手抚上了它的头顶。掌心滚烫,一丝一丝的流光从掌心落到大火的体内,让它整个三魂七魄立刻安定了下来。 “不要用灵识四处打探,你现在那点灵力也只能笑话那小地仙。” 大火此时也不敢和她顶嘴,只点了点头,破天荒的蹭了蹭她的肩膀:“知道。” 他们两个跟着鬼官一路到了一间石屋,那石屋里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四处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柱子上的烛火。那鬼官到了这儿便拦了拦她:“仙遣者再稍等一会儿,小人进去通报一声。” 这鬼官愈发恭敬,辛湛便也恭敬的多:“劳烦鬼官了。” 辛湛说完看着鬼官走远,才发现这儿连能坐着的地方都没有了。心里想着这地府的一群神仙鬼怪真是年纪越大越不通过情理。 大火四处看了看,也看不清什么东西,突然想在大照里的情景,也不知道大照里面现在是什么时辰:“那小地仙会不会过一会儿耗死在那里。” 辛湛想了想那小地仙的结界:“那刚好大照能换个可靠的地仙。” 大火伸出一只爪子比划了下:“能扛着个招魂幡就过去的还不够可靠吗?” 这话说的让辛湛笑了起来,她伸手按了按自己耳边的穴位,想了想那小地仙一双挺干净的眼:“还年轻。” “像是刚飞升的,这些年从人间飞升上去吧怕是少之又少,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竟就这样给打成了地仙。” 它正说着,从石屋另一个门外传来了一些动静,大火停下了话用尾巴扫了扫辛湛的背:“来人了。” 辛湛站起身来一眼看见那张熟悉的纸糊死人脸。她来几次就看了这玩意几次,这脸和地府一模一样的一次比一次难看。面上却是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判官大人好久不见啊。” 判官大人用灵识牵动着纸片朝着她点了个头,连一个字也没往外蹦。 辛湛看着这张脸努力挑了个好听的说法:“大照山还是得劳烦地府去看一看吧?” 那纸片动也不动的飘在半空,看辛湛和她肩上的大火仿佛也不过看两个死物:“不过凶山。” 辛湛从来这里之前,就没希望能从这儿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却依旧撑着一副笑脸:“大照再凶,不是侥幸被上仙提了命吗?” “仙遣者也知道是侥幸,飞云上仙当时给大照的命数也是跟九重天通报过的。九重天当时给他面子,但如今酿成祸端,还是下了一百年的禁足。这仙遣者也不是知道,况且那大照山的劫是一直就定下的。” 这话回的是十分敷衍,辛湛反问他:“既然是定下的,又如何生出了妖,又如何也定下了把我卷进去?” 她的笑意涌到眼里,那面具说是戴在脸上,倒像是长在她的皮肉上,也跟着弯出一个弧度:“判官大人,你知道我不好糊弄。” 那纸片后的判官过了半晌选择继续糊弄她:“大照山一干人等都是命数。” 辛湛的表情比那纸片乱画出来的脸更难琢磨,说是笑着看起来又挺认真,说是认真,整个人又透着一股不靠谱的意味:“我来有两件事,一是跟地府说一声,大照的小地仙怕是刚上任就要困死在大照了。” 那纸人听闻倒是丝毫都没有波动,连提都没提那地仙抬头问她:“第二件事?” “我想看看当时附身之人的命数。”辛湛把笑意全收了:“姓柳名潋,本不是这大照山的人。” 柳潋这个名字一出,那纸片又是半天才开口:“也是命数。” 辛湛走上前一步问他:“我知道是命数,所以才来问地府是什么命数?” 判官答她:“上一世十恶不赦之人也是常有的。” 地府的灯光昏暗,那判官纸糊的脸向来挑不出毛病,上一世十恶不赦,所以这一世便要替上世还那莫须有的债?辛湛握紧了手,从手中凝出一条长鞭。 那纸人低头看了眼:“仙遣者这是何意?” “判官大人猜不出吗?” 那鞭子随着这句话落地,直直抽向了那纸片,一旁的鬼官被吓的不清,上前就去拦她,却直接被拂到了地上:“仙遣者这是做什么…” 鞭子将那纸上的灵识抽了回去,那纸片失了灵识后摇摇晃晃的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小撮的灰。 她跟大火说了一句走,带着它轻车熟路的出了那房间。大火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它以往虽也跟着辛湛来过一两次,却大多都在和刚才差不多的石屋,如今跟着辛湛飞奔起来才有了疑惑:“你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这又是要去哪?” 辛湛直接忽视了它的第一个问题:“去窥世镜那儿看一眼柳潋的命数。” 大火颇有些吃惊:“那判官不会抓来吗!” “一会儿就能知道了。”辛湛将自己和大火化成了两只鸟,穿过盘绕在一起的通道,四处都是冰冷的石柱,偶尔能听见几声鬼哭,却又极快的没了声音。 辛湛带着它飞到一个像是山洞的地方,里面到处是滚滚的岩浆,岩浆中间矗立着一块像是白玉的石头,乍一看像是大照山上立着的那块镇山石,只一面分外的光滑清楚的印见他们。 辛湛变回了人形,把大火也恢复了狐狸的原型放在自己肩上。大火踩着她的肩膀看了看那石头,想这应该就是那窥视镜。刚伸长脖子想要仔细看一看,整个身子却猛的晃了一下。 大火匆忙的回头看,那洞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浑身黑色的仙人,一道仙力将辛湛打的踉跄了一下。它顿时伸出了自己爪子,长出一口尖利的牙。 辛湛站稳了身子,回过头行了个礼:“仙遣者见过判官大人。” 这便是把那灵识注入纸片的判官大人,一张脸虽说不上和善,却也比外面的鬼官看着要好上了很多,起码像个化形后该有的凡人样子。只是年纪有些大了,此刻他盯着辛湛,满脸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仙遣者何必如此?这窥视镜你开不得。” 辛湛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衣襟,上面绣着生生死死的佛文,又看了一眼他鬓边的白发,伸手凝了一股灵气往那镜上撞去:“梁国大照山,柳潋。” 判官也立刻凝了一股气将她的那一股灵气撞散了去:“这事儿有地府掌管,不牢仙遣者费心。” 他话刚落,那刚才还只是一块普通玉石的窥视镜却突然发出了兴奋的声音:“这孩子生的好看,不如用个潋字吧,这孩子配的上这个字。” 大火听到了声响:“辛湛!窥视镜动了!” 判官咬着牙抬头看见那镜子里的画面,再看辛湛满脸都堆上了笑意:“我开的如何。” 他的脸一瞬间又冷了几分:“仙遣者难道不懂和凡人互不相干的道理吗?” 辛湛把笑收回来,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只是想知道大照山的洪水是地府写好的,还是那镇山石的原因。我接了仙遣令,自是想拿这查明过后的五千仙修,还望判官大人体谅。” 那判官盯着她一会儿,火气全部堆积在眼里,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突然叹了一口气:“私闯地府禁地,仙遣者如此肆意妄为,还望日后小心。 “谢判官提醒。不过大照那还困着个地仙,劳烦判官去救一救。” “不牢仙遣者费心。”他振了振自己的袖子转身出了门,直到那判官没了身影,大火这才发现这判官大人是有些不对劲的。 它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和判官打过交道?” 辛湛倒是没觉得她和判官的交道有什么可说的,只开口挑了个看起来比较像是交道的关系说:“早年承蒙仙恩,在他手底下读过几本书。” 辛湛说完回头看那窥视镜,那上面浮现的男人抱着那孩子像是无价之宝,一张脸皆是掩不住喜悦的冲身边的人喊:“快去给秦儿写一封信告诉他,他有妹妹了!让他赶紧回来!” 几个人立刻出了门,那男人轻轻的抱起那孩子喊着柳潋的名字。 大火跟了辛湛三百多年,却是一点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的,它一时间竟没有去看那镜子而是问了一句:“这是多少年的事了” “嗯…挺远了,和这事倒也没什么关系吧,这柳潋的命格看着倒是蛮好的。人家富贵,父母皆在,也还有个哥哥,看起来对她都挺好的。” 大火看出她不想说的意味,便讪讪的没有继续问,抬头看了几眼窥视镜又动了动身子又低下头看她,如此几次过后,才用爪子拍了拍辛湛的脖子十分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有事情瞒着你。” 辛湛脸上的皮肉一寸都没有动:“你欢喜九疾的事?” 大火的爪子从拍一瞬变成了砸:“日你仙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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