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黄昏,彤云密布,叶舒窈随意穿了身衣裳半躺在美人榻上。暖香熏透了整间屋子,飘飘袅袅,无从捕捉。 少女闺中,无甚鲜艳花枝,只雪白色的胆瓶中插着昨儿折的几支梅花。偶有清凉冷风从门缝处钻入暖阁,化作清乐涟漪,卷起阵阵幽香。 这本闲极雅极的适意景致,却见娇美少女手中端着本《隔壁家的小娘子》,看的出神。不知是看到何处,惹得她一阵甜笑。 “和风吹动我窗, 可是来自故乡? 请去寻我青梅竹马的恋人, 将她带至我身旁。” 这是话本中的一段情诗,因是民间流传之物,所以语言更为朴实,没了那些华美辞藻,叶舒窈她倒觉得看的进去。 近几日因有书打发日子,她也老实许多,白日里因怕有人来,所以都是看些游记,等晚饭过后,家中人都歇了,方又翻出藏好的话本,在屋中翻读。 冬日着实无趣,虽才几日的光景,李湛选的书也都看了个差不多,手中存的没什么。叶舒窈又想去醉仙居寻那人,再选些有趣的,打发日子。 心中有了决定,她恋恋不舍的看完最后一页,此时夜色已沉,叫来木槿服侍沐浴,就睡下了。只等明日请了母亲,再去醉仙居。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又是个好天儿,叶舒窈梳洗好了就去求了韩氏,说手中的书看的差不多了,想去再选几本。 这几日叶舒窈在家老实看书,韩氏是见着的,所以也不阻拦,只说记着点时间,别回太晚了。韩氏又备了马车,就去了老太太那处。 叶舒窈见韩氏走远,一溜烟的跑回自己房中,换了身男装。 介于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叫木槿好好的帮着自己裹了胸,看胸前算是平坦了,才沾沾自喜的出了门。想着这次李湛再见着她男装打扮,总是要称赞一番了。 *** 醉仙居的后院。 今日的李湛穿了身紫青色的祥云锦袍,正端坐在茶桌旁,为对面那人烹茶。对面亦是个身材笔挺的男子,今儿照常穿着个玄色长衫,配着清俊的脸,也是个让少女为之倾心的主儿。 此人不是旁的,正是前一世毒死叶舒窈的李恂。 “五皇兄怎么也来了这江陵,看来这地儿还真是人杰地灵,一连来访了两个皇子。” 其实李湛的言下之意是,这地儿可不止他们两个惦记,京城还有两个呢,只不过惦记归惦记,谁也没争去,最后还是他父皇的。 也不知是为什么,李湛向来对李恂有着戒备,虽说他面上看着风清云淡,可李湛心里总觉得此人藏的颇深,所以速来都有防备之心。 “六弟说笑了,我此次不过就是南巡回京,恰巧路过,知六弟在这,就顺路过来看看。” 似乎这又印证了李湛的猜想。两个月前。李湛在清远也就是见着叶舒窈那次,无意中见着李恂的贴身侍卫孙勇,那时他就猜想,李恂定是在附近的。 不过他是否说谎,李湛也不甚在意,凭借他手中的实力,能掀起的浪花着实不够看的。 “原来是这样,弟多谢皇兄挂念。这是我新烹的茶,是这江陵独有的,味道还不错,皇兄尝尝。” 李恂接过茶,细细品了品,回说:“六弟烹茶的手艺真是一绝,不过普通的茶叶,却有一番滋味。 对于李恂的夸奖,李湛并不在意,只说:“皇兄谬赞了。” 其实此刻他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算算日子,他给那丫头挑的几本书应是看完了,却怎么不见她过来寻自己,他正这样想着,就听见门外轻快的脚步声。 并无敲门,一个清脆的女生响起,“阿湛”。 就见一个面容娇美的少女,又是一身男装打扮,今日她竟然是裹了胸的。许是外面天气有些冷,她挺翘的鼻尖微微的泛红,两个小脸蛋上也染了薄薄的红霜,看上去煞是诱人。 只是推门而进的少女,看房中的两个人先是一愣,而后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惧。如果不熟她,他也不会发现。只是这眼神像极了那日在昏暗阁楼中的样子,且比那个更显惊恐。 见她呆立在那,李湛赶忙说:“去书房等我,我这有客人,遂既叫了张礼。” 李湛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神情,转头看向李恂,从李恂的眼睛,李湛看出了隐藏的垂涎之意,这让他多少有些不悦。 “六弟,方才那女子是?” 李湛内心有些无语,上次调笑她说因着她那高耸的胸脯,所以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男装打扮。 她倒是记下了,这次知道裹胸。可也不看看自己长了张什么样的脸。脸颊白皙粉嫩,嘴唇水润丰盈,再配着她那如含着一汪清泉一样的俏丽杏眼,任凭她胸裹的如何平,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这个美娇娥。 因着方才李恂的神情,李湛想都没想说:“不瞒皇兄,方才那正是我在江陵看中的姑娘,所以才在此处住了这么久。” 李恂眼中的懊恼微不可查,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曾发现,只说:“原来如此,那为兄便不多打扰了。” “我送送皇兄” “不必了,我自出去就成”,说着,李恂出了后院。 李恂走远,李湛才叫张礼带着叶舒窈过啦,见此时叶舒窈眼中仍有惶恐不禁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好似没了魂儿是的。” 叶舒窈并无应答,还自顾的沉浸在李恂扼住自己脖子的那幕,李湛见她无反应,先是叫张礼处去,遂又端了杯茶给叶舒窈。 暖气袅袅,蒸着叶舒窈的面颊,方让愣神中的人儿回过些神来,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李湛。 “阿湛”,这一声叫,话语有些微颤。 李湛有些焦急,这丫头是怎么了,方才屋内也就只有自己和李恂,况且李恂长得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清俊,不知道有多少家姑娘芳心暗许呢,怎么她见了就跟见着鬼似的。 于是他又问了遍:“你这是怎么了,魂都飞了一半。” 叶舒窈没答她的话,只是又问了句:“阿湛,我能信你吗,那种把命交给你的信任。” 叶舒窈自己在书房想了好久,这李恂要争皇位的事儿要不要同李湛讲。说真的,她虽同李湛亲近,但是这种事情可不会光亲近就成的,那是要掉脑袋的。 她重生后虽不想回忆前世,可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希望,李恂离那个皇位越远越好。没想这一世再见,没有怨恨,没有追忆,只剩恐惧。 除此之外,李湛作为太子的亲弟弟,一旦李恂继位,他定时落不得好下场的。难得皇家有如此洒脱之人,而且这些日子对自己颇为照拂,她也不想看他下场凄惨。 所以她那时就暗下决心,这事儿她要半真半假的告诉李湛,不能让李恂继续扮着与世无争的王爷。 听了叶舒窈的话,虽李湛有些摸不到头脑,但是她现在脸上的情绪告诉自己,这件事儿一定非常重要,似乎还同李恂有关。 她问自己能不能信他,那种把命交给他的信任。就那一瞬,李恂好想把她揽在怀中,告诉她可以。 这些年,他从未遇见让他挂念的女子,叶舒窈是第一个。他会想这个女孩儿什么时候会来找他,闲下来的时候也会猜想此时她在做些什么。 李湛虽没有将叶舒窈揽在怀中,却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可以”。两个字说的坚定且有力,让叶舒窈心中无端的安心了不少。 见李湛如此说,叶舒窈心中顾忌去了大半,而后长长的吐出了口气说:“阿湛,方才那人我见过。” 果真,他猜的没错,这丫头的惊惧和李恂有关。李湛并不急着追问,只是用探寻的眼光看着叶淑窈。 叶舒窈心领神会,接着说:“就在我遇见你的一个月前,那日我背着父母偷偷出府,去湖中采莲,因阳光暖洋洋,我就在一处荷花开的正好的地方歇着。许是太舒服,也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透着莲叶,看见了方才的那人,那人旁边站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那汉子说,什么刺史,说什么对皇位无甚助益。当时我听到皇位,就非常害怕,虽我未见过太子,但知那人定时不是的,那人年岁要比太子年轻许多。” “我在莲叶后面怕极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于是就那么躲着,他们再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了,就偶尔有王爷、太子、龙椅的字眼。” ”等他们走了好久,我才敢出来,那次回家,我怕人发现,一连一个多月都不曾出门。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如果他知道有我,定不会不管的。所以才大着胆子出门,去了乡下散心。” “然后就撞上我了?”李湛问。 “嗯,就是遇见你那次。” 听见李湛的重点不在李恂,而是说那次遇见,叶舒窈有些不可置信,于是开口问:“太子不是你亲哥哥吗?有人惦记他的位子,你怎么都不见担心。” 看着叶淑窈有些天真的神情,李湛只很灿烂的一笑说:“傻丫头,惦记那儿的何止他一位,何况我从开始就觉得他藏的很深,所以并不意外。更何况,我对我的皇兄自信,放心吧,他的位子,任谁也抢不去的。” “可,可,方才那人会不会杀了我啊”,想到前世最后一幕,叶舒窈仍觉得喉咙发紧,不禁发间都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看着叶舒窈是真的后怕,李湛安慰的说:“傻子,就如你说的,他如若知道了,定会老早就灭了你的口。哪会留你到今日,还让你告诉我。放心,他是五皇子李恂,我们云纵的庆郡王,对于他我还是了解几分的。” 那日在湖中等李恂时,叶舒窈藏的极好,因这世没遇着自己,李恂就在湖中多待了会。 其实叶舒窈不算说谎,那日孙勇确实去找了李恂,说的也大抵是那些。只是她隐去了自己重生这段没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任何谁说了去,都是不会信的。 听了叶舒窈的话,李湛心中暗道,幸好自己反应够快,只一眼,就让张礼带她出去。不然,方才这丫头失魂落魄的样儿落在李恂眼中,不知道他是否会察觉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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