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据何晓光的交代，他和天华之间一直都是单向联系，他唯一见过天华的一次，也早在好几年之前；而从他所提供的手机号也查不到什么，高翼只能和顾钧沟通协商，派人轮流二十四小时监控。　　　　原本这个案子进行到这里，应该交由顾钧负责，而顾钧二话不说便打了报告申请高翼和苏涉带队协同办案，他们自然欣然接受。　　只是他们手头上的线索也着实有限，又只能等着天华来主动联系，别无他法，便只得耐着性子等。　　　　案子到这里不得不停滞了了下来，高翼和苏涉遍一起约着去训练场跑步。　　　　“唉，问你啊。”高翼微微喘着气，“那个医生，就，那个叫什么来——”　　苏涉睨了他一眼：“姜莱？”　　　　“啊对对对。”高翼笑得有些八卦，“你跟人家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啊，没事。”　　　　“啧。”高翼抿了抿唇，假装遗憾地叹了口气，“既然没事的话，那估计你不是很想见人家哦？可惜了，不过也没——”　　“嗯？”　　“行了，你瞒谁还瞒得了我啊？上次你说得就模棱两可，什么叫人家欠了你东西啊？”　　　　大概是觉得逃不开这个话题，苏涉长睫微敛，就在草地上随随便便地坐了下来。　　“我爸在当刑警队长的时候，跟他齐名的那个缉毒队队长，你知道的吧？”　　　　“知道啊，姜容城啊，怎——”　　高翼的话戛然而止，想起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做了个有些夸张的口型，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涉。　　　　微微后仰身子，苏涉看他。　　“猜到了？”　　　　“你没跟我开玩笑啊？”　　“我拿这个跟你开玩笑干什么。”苏涉抿了抿唇，“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姜叔叔和阿姨去世之后，她就被我爸接到家里住了一个月吧。”　　　　“那你们俩，还挺熟啊？怎么像不认——”　　“哪里熟了，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住校，回来就是写作业，而且她还是那个状态，哪里有心思认识我是谁啊。”　　　　“那你——”　　“不过我倒是早就认识她了。”苏涉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以前，我就在警局见过她不止一次。”　　　　高翼看着苏涉一副舒舒服服陷入回忆的样子，倒是有些新鲜地失笑出声。　　他和苏涉也算从小就认识，但他们是到了高中才彼此真正熟悉起来，说起苏涉对什么如此上心，这还是屈指可数的几次之一。　　　　“你小子，这么小就对人家有非分之想啊？”高翼捶了苏涉一拳，揶揄他。　　“非分你个头。”苏涉侧身躲开，“我上次跟你说她欠我东西，是那次我爸出任务，我妈也不在家，忽然有个男人来敲门，她就跟我说让我换身衣服，带我出去吃饭。”　　　　“然后呢？”　　“然后啊？”苏涉顺势躺了下去，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哥，来接她走的。”　　高翼：“……”　　　　“我那天没吃晚饭。”苏·宇宙无敌记仇·涉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委屈，眯着眼睛控诉，“所以她欠我，一、顿、饭。”　　　　高翼：“……”　　我还能说什么。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啊，”高翼眨了眨眼睛，“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我弟跟我说他觉得那姑娘不错，但是呢一个人去又不好意思，就想让我陪他去趟医院。”　　　　苏涉挑眉，道：“让我陪他去？”　　“给你提供这么好个机会你还一脸不愿意？”高翼笑了，“你不去早说啊！”　　　　“去，为什么不去。”苏涉懒洋洋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看高翼，嘴角挂上一个略带痞气的笑容，“对了，麻烦和你弟弟说一声，既然这样，他就不用请我吃饭了。”　　　　***　　　　“你自己上去啊。”　　苏涉把车停好，转头看坐在副驾驶上的高宇。　　　　“哥你不跟我一起啊？”　　“你看看你那点儿出息。”苏涉皱起了眉，“觉得人家不错就去啊？怕什么？你以后次次约会我都陪你一起啊？而且，我又跟你不一路。”　　　　高宇：“……”　　行我知道了，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最后苏涉还是和高宇一起走进了医院一楼的大厅，后者三步一回头地走向电梯，苏涉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收回视线，考虑自己该找个什么理由，见到姜莱的时候才比较合适。　　他想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扭了扭脖子，然后就不动了。　　　　医院人声嘈杂，小孩子的哭声很容易淹没在别的声音里，更何况医生轻声细语的安慰。　　苏涉看着不远处的长椅上，一个小男孩哭得很厉害，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蹲在他身前和他平视，摘了口罩和小男孩说话。　　　　姜莱。　　　　苏涉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他把手放在口袋里，就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姜莱淡然又温柔的神情，嘴角也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　　　　那是多少年之前了来着，他记不得了。　　苏涉才不过十多岁，有一回被带到警局，外面的走廊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直在哭，声音震耳欲聋，他想打个瞌睡都睡不着。　　于是他循着声音走出去，气冲冲地想教训那孩子一顿。　　　　却不想经过一个转角，他看到一个女孩子半蹲着在那男孩儿面前，柔声细语地安慰他，那小男孩儿似懂非懂地听着，小手抹着眼泪，竟然一点一点止住了哭声。　　　　“所以，还哭吗？”　　“不，不哭了。”　　　　“真乖，姐姐给你糖吃好不好？”　　“……好！”　　　　每次回想起那个春意盎然的慵懒午后，苏涉的戾气和决绝都仿佛在阳光的暴晒下无处遁形，到后来他甚至都记不清那时候他看到的画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如风般的暖意融融，却总能轻而易举地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那个时候的苏涉看着那个时候的姜莱牵着小男孩儿的走渐渐走出了他的视线，而现在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姜莱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唤回了他四处乱飘的思绪。　　　　“苏涉？你怎么在这儿啊？”　　难得反应慢了半拍，苏涉垂眸看着姜莱，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意味不明地牵唇笑了笑。　　　　苏涉没有穿警服，而是很随意地穿了一套运动装，青春又随意，看上去就好像校园剧里受人追捧的男主角——　　姜莱眯起了眼睛，道：“找我有事？”　　　　苏涉微微挑眉，决定懒散装酷到底。　　“不是。”　　　　姜莱眨了眨眼睛，很配合地继续说了下去：“哦，那我还没忙完呢。”　　话虽这样说，姜莱却没动，半仰着头看着苏涉，长睫浓密，唇角噙着浅笑。　　　　“高宇，就是上次和你同事相亲的那个男孩子，觉得你同事挺不错的，非要拉着我陪他过来找她。”　　苏涉垂眼，复而抬眸。　　　　“那你陪他回去吗？”　　“嗯。”　　　　姜莱点了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道：“这里外面都是给病人坐的，你要不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反正今天就我一个人，另外一个位置空着。”　　　　苏涉盯着她坦然的眼眸，笑了。　　“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