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直到坐回了座位，姜莱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心脏的跳动频率似乎有些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她抬手轻轻按了按，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你们刚才在外面说什么呢，聊了这么久？”　　“没聊什么，只是……知道了一点不得了的事情。”　　　　“嗯？”　　“我真的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了。”姜莱抬眸，轻轻笑着看苏玖的眼睛，“真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再碰到他。”　　　　“真的？”苏玖有些诧异。　　姜莱点了点头。　　　　“他是我爸妈之前的同事的儿子，我还去他家住过一阵子，结果居然没认出来。”　　姜莱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可以啊！”苏玖挑眉，“巧合，也就是缘分。”　　“你行了啊。”姜莱笑了，“你快回去吧，靳总来了没啊？”　　“来了吧，估计等了一会儿了。”　　　　“那你快走吧，走吧。”　　“行，那我走了啊！”　　　　大厅里三三两两的人开始离开，姜莱眯了眯眼睛，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　　“不走？”　　姜莱回头，轻笑道：“本来我想着一个人也没意思，现在，既然有人陪，我为什么不玩？”　　　　“嘶，你们两个认识啊？　　叶岚换了一套小礼裙，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着两个面对面聊天的人。　　　　“唔，算是认识……很久了。”　　　　姜莱和苏涉对视一眼，后者轻笑，似是对她的回答相当满意。　　　　“那就你们俩一起？”　　姜莱下意识地反问：“一起什么？”　　　　“当然是一起玩游戏啊。”叶岚眨眨眼睛笑了，猛地凑过来在姜莱耳边说了一句“还挺帅哦”之后便笑眯眯地离开，“哎呀你们放心，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的！”　　　　姜莱转头看了苏涉一眼，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事实证明，也的确只是很普通的游戏，猜谜、接龙、唱歌之类的，没有刻意为难谁，准备了好几杯酒也只是为了助兴。　　　　苏涉为了开车便一直没有喝酒，姜莱也觉得自己还行便主动请缨，却是没想到，三四杯酒下肚之后，她竟然就开始觉得头脑渐渐有些发热，便轻轻晃了晃。　　　　“不舒服？”苏涉皱了皱眉。　　“还好。”　　　　苏涉递了杯水给她，道：“别喝了，先送你回去？”　　姜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她并不属于那种会硬撑的人，花了几秒衡量了一下自己的状况，便缓缓点了点头。　　“麻烦你啦。”　　　　和大家告了别，姜莱跟着苏涉上了他的车，之前喝的酒后劲儿也有些上来了，苏涉转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把副驾驶的窗开了一小半。　　　　“很不舒服？”　　“还好。”姜莱按了按脑袋，“有点困。”　　　　“早知道就应该直接送你回来。”苏涉低低叹了口气，“告诉我你家住哪儿，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姜莱点点头，把自家的地址报了一遍，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　　　　十分钟后，苏涉缓缓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接着路旁微弱的暖黄灯光，苏涉偏着头看姜莱熟睡的样子，呼吸匀称，长睫微颤，他的手指轻轻点在方向盘上，似是被逗乐了一般低低地笑了起来。　　　　“居然睡得还挺熟。”　　“心还真大。”　　　　车子缓缓在姜莱家的小区门口，苏涉熄了火，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　　　　以前盯梢的时候，几十个小时都能坐，这几十分钟根本算不了什么，苏涉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姜莱看，觉得看她比等着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犯罪嫌疑人要有意思个几百倍。　　　　她里握着的手机忽然一亮，看起来是来电显示，苏涉眼疾手快地把它抽了出来，趁铃声还没想起来的时候抢先挂掉了电话。　　来电显示只有学长两个字。　　　　苏涉垂眸，刚想把手机放下，第二通电话又锲而不舍一般地打了过来。　　　　他皱眉，飞快地瞥了一眼熟睡的姜莱，拉开车门接了起来。　　　　“喂，你好，我是姜莱的朋友。”　　“你好。”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苏涉靠在车门上看着远处的路灯，却因了这声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低沉的大提琴协奏曲。　　　　“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想确认一下，她到家了没有。”　　　　也许是苏涉的错觉，他觉得对方把“家”这个字咬得格外重。　　　　“她在我车上睡着了，一会儿等她醒了我就送她上去。”　　　　“那好，多谢了。”　　　　苏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说话的语气。　　　　“没事，姜莱她自己会谢我。”苏涉顿了顿，“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好。”　　　　对面又传来一声浅浅的笑，苏涉挂掉电话，皱着眉转身，刚想拉开车门——　　　　一阵和那天在商场一模一样的被注视的感觉再次袭来，他猛地警觉抬头，不远处的草丛里跳出来一只小白猫，冲着他叫了一声，随即迅速跑远。　　然后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并不好受，可苏涉环视了一圈小区，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黑着脸拉开车门重新坐了进去，姜莱动了动身子，悠悠转醒。　　　　“醒了？”苏涉点了点方向盘，把手机递还给她，“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打了两个，我就接了。”　　姜莱的酒劲还没下，反应着实有点儿慢，眨了眨眼睛问道：“谁啊？”　　　　苏涉看着她，深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来电显示是学长。”　　“哦，郑斐然啊……”姜莱又眨了眨眼睛，“他有什么事吗？”　　　　“没，就是想问你到家没有。”　　“那我一会儿回个电话给他。”姜莱挠了挠后脑勺。　　　　“不用了。”苏涉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脱口而出，“我跟他说了。”　　“嗯，那好啊，谢谢你啦。”　　　　这一刻的姜莱显得尤其乖巧，湿润润的眼睛一眨一眨，又缓缓伸了个懒腰，苏涉看着她的头发从她光裸的肩膀滑落，忽然觉得，刚才那只白色的小猫还挺可爱的。　　也还挺……像她。　　　　“你刚才说的那个学长，跟你很熟？”　　“还好吧。”姜莱缓缓地眨着眼睛，朝着苏涉那边偏着头，“我跟他是在国外认识的，我哥哥平时忙，在学校里，大概因为都是中国人，学长他一直很照顾我，我们回国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就熟悉了。”　　　　苏涉状似不经意地多问了一句：“他也是学医的？”　　“对啊。”姜莱抿了抿唇，“但是他曾经出过一次车祸，之后就不能拿手术刀了。”　　说到这里，她还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开了一家做医疗器械的公司，和我们医院合作。”　　　　苏涉微微挑眉，刚想说什么，整个人猛地一顿。　　她说，医院。　　　　记忆仿佛穿越时光隧道一般疯狂回溯，姜莱的这句话仿佛一个钥匙，打开了他苦苦尝试了几日仍然未果的大门，脑海中模糊的画面霍然清晰——　　姜莱也被他脸上此刻变幻莫测的精彩神情给吓到了，有些愕然地盯着他。　　　　“姜莱你太棒了！”　　苏涉的眼底猛地爆发出一阵光彩，他几乎要从驾驶座上跳起来，伸手揉了一把姜莱的头发，转身开门下车，拨通了一个电话。　　　　“砰。”　　车门被关上，一缕被他揉乱的头发垂到了她的眼前。　　姜莱抿了抿唇，头顶上似乎还停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她抬手按了按心跳，频率好像也不太对，就连自己的脸颊好像也变热了几分。　　　　“……”　　姜莱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更加不清醒了。　　　　而与此同时，在睡梦中的高翼被一通电话铃声吵醒，眯着眼睛刚要发作，电话那头猝不及防灌进来了苏涉的话——　　“老高，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