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僻的山间一般没有路,都是踩出来的,踩到荒草藤蔓上,依稀留下一点路的痕迹。舟悟涯还在藤椅上晃动的身子听到有鞋子踩到野草枯萎叶子上发出的脆声的时候,就知道等得人要来了。
起身,推门,留下藤椅摇动,门上风铃不小心被碰到,道出欢愉的心声。外面暗了,应该是等待最后的急切了吧。在院子里张望,荒草的背景里果然来了一条人影。
“你来了。”却是那归来的人影先开了口。
舟悟涯点头,看着他。挚友重逢,一切如故。舟悟涯和玉清隐对视,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屋里头,孟雪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寻觅出来。却见两个男人一语不发干站着,便上前接过丈夫集市买来的东西:“我可没干扰你们,是你们自己不说话的。”玉清隐拉住孟雪:“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别摔了。东西先放这,不要紧,我等会再拿进去。你进去帮我们做饭,我跟舟悟涯聊聊。”
舟悟涯笑道:“看来孟雪当年对你疯狂的痴迷情有可原。”
“跟我来,我的老朋友。”玉清隐一笑,领着舟悟涯去外边,湖泊边上的一个小亭子。水凉残热风也多,玉清隐擦拭赶路留在脸上的汗渍,平常地说着:“好多年没见,你老了许多。”
“没你过得滋润!山山水水,有风有云,跟你很合适。”
“来了这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是个诗人了?”
“没有,我倒觉得自己更像世俗里一条狗。”舟悟涯看着玉清隐,不自觉放开了心和话,“尤其是看到你拉孟雪手的时候。你刚刚是故意的吧,故意秀给我看吗?”
“你也会说玩笑话了?”
“我能感觉到道你说话很得意。”
“我伤到你了吗?”
“不,做人就应该要得意,我跟你一比就是很不如意。因此,你讲得话我都想听。而我要讲得话,我自己都不想听。”
“哈哈,你现在是哲学家了。”玉清隐笑道。
“是你说的,来这里就容易成为诗人。古时候只有诗人没有哲学家,因为哲学家没饭吃。但他们又很聪明,便谎称自己是诗人,比如‘对影成三人’。诗人和月亮之外的第三个人是不是哲学问题?”
“不是。我赏月,都是和我老婆一起的。我只要做诗人,不做哲学家。”
“所以我说你很得意。”
“你听这琴声,孟雪今天很开心吧,好些时候没看她弹琴了。其实我一直都想去找你,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去,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如果你来找我了,我也应该没什么能对你说的吧。”舟悟涯望着水面,要不是这回出了事,或许永远也不会找玉清隐吧。虽然不缺想念,但总是被世事牵绊,不想脱身。麻木了?是懒了?还是无端的顾忌?
“当初孟云让你继任天剑主之位,很多人不同意。现在看来孟云有眼光,你当上天剑主后,做得很好,正法山庄是愈来愈好了。”玉清隐也望着水面,“但我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支持孟云。你应该也只知道,‘正法七剑’早变了。让你一个人管这些事,我倒是觉得支持你是害了你。你看我这里的山水,你也是很喜欢吧。”舟悟涯只能沉默听着玉清隐讲这些话,他说得对,自己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你知道我的事。我也想帮你,再和你并肩作战,想来也很豪爽。但现在我脑子里所想的就是希望雪儿能过得好一些,我不会离开她!那些人若来了这里,我不会让他们伤到雪儿丝毫。我还想,过些时日,去正法塔,归还了尘剑,从此和雪儿真正退隐。没想现在发生这样的事,看来我还是没法逃离这个江湖,真是‘一入江湖深似海’!”玉清隐说完,谈话又陷入沉寂。
“你也开口说说话呀,刚才不是挺能说的?”玉清隐笑起来,“你今天来,有没有觉得我和孟雪很般配?”
“别秀恩爱了,你们早都老夫老妻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老朋友来了,尤其想在你面前秀一秀。”
“你知道吗?以前我挺喜欢和你交朋友。因为那个时候,我这个玉家在七剑里是老小,没地位,差不多就像个野孩子一样。我那时候觉得你身世和我很像,都那么无依无靠的。”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找到了我生命的寄托,我想和孟雪好好走完这辈子。你呢?报恩吗?你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我只是觉得,你追求的东西虚无缥缈,太累了。”
“我知道自己劝不了你。但是我真的要提醒你,你所执着的‘正法’已经变了,不值得。”
舟悟涯不免心生悲凉,感叹自己和他未尝不谋而合,也想寻个清净地方退隐而去,只是内心太多的东西放不下来。两人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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