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轻柔,对袁绹来说,却如一柄重锤狠狠击在胸口,多年心愿,朝斯夕斯,念兹在兹,如今千里迢迢而来,得到的竟是如此答复!
袁绹佝偻的身子微微颤抖,努力睁大昏花的老眼,将希翼的目光盯着燕青不放:“燕公子,你……你骗小老儿的,可对?”
燕青歉然摇头,紧接着他便看到袁绹似懵了一般,木立片刻,随后陡然仰头栽倒。
“吓——”
惊呼声中,一旁卢俊义眼疾手快,展臂将他接住,皱眉回望燕青一眼后,将袁绹放在一张长椅上,伸手掐住了他的人中。
到得此时,尚未离去的张菁、李师师这才反应过来,急冲冲跑来。李师师尤为惶急,惊呼着“袁师”,跪附在长椅旁,卢俊义看她一眼,淡然道:“莫急,无妨。”
倒也真没什么大事,袁绹只是一时情绪激荡,片刻后,悠悠醒转,卢俊义松开他后,他便强打精神让李师师将他扶起。这一霎那,袁绹似又苍老十年,他缓缓转动脑袋,将目光凝视在燕青那边,声音极其虚弱:“燕公子……”
燕青叹了口气:“曲乐一道,悲伤者最易动人,只因人世本难。可换个思路,正因人生艰难,为何不竭力攫取享受美好时光?当时你身陷梁山,朝不保夕,那曲调可能恰好契合心境,这才觉得惊艳。加之得不到的最好……袁老,你放宽心思想想,或许那所谓的《葬花吟》泯然众矣,可能还不如今晚这曲《彩云追月》……”
“不会,不会……”袁绹嘟念着旁人听不清的词句,片刻后,两行浊泪自眼角流出。
一时间,无数双复杂的目光投在燕青身上,尤以李师师最为直白,那是怨恨。燕青再次叹息,转动轮椅稍稍远离了他们。
……
夜已阑珊,宴席阑珊。
袁绹被人搀扶着回房休息,客人们相继离去,侍女在那厢收尾,看来尚需要点时间,织娘去了小厨房烧水,燕青揉了揉额角,对刚刚回来的扈三娘说:“三娘,推我出去走走。”
随后轮椅吱呀,行至院门处,眼亮的小侍女慌忙跑来帮着卸掉门槛,等待时,扈三娘问道:“《葬花吟》……就是那曲你常吹的调子?为什么不告诉他?”
燕青回道:“哀哀戚戚难听的紧。我现在心情挺好,打算日后只往前看,再不愿自伤自怜像个林黛玉了。”
“林黛玉是谁?”
扈三娘问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眼瞅门槛放好了,她便推起轮椅前行:“你……忘记江雯了么?”
在梁山,燕青重伤发烧,迷糊时扈三娘无数次听他呢喃这个名字,事后却始终在他这里得不到解释。一如以往,燕青再次缄口不言了。扈三娘已然习惯,推着他出了院门,愕然发现门那边站着一位女娘:“咦?师师姐,你怎么没回房休息?”
李师师没有理她,注视着燕青,一字一顿道:“袁师年岁已长,经不起心伤。燕公子,你……好狠的心!”说完转身便走,很快便消失在旁边那所院落。
燕青也是吃惊,回头在扈三娘脸上端详良久,无奈道:“三娘,你变坏了啊……”
他这晚费尽心思,自邬轻曼唱曲发轫,勉强给了袁绹一个他是情绪化抽风选手的解释,虽不合常理,但亦自圆其说,《葬花吟》一事,旁人再不相信亦无可奈何。而就在现在,扈三娘让他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谎言!
当着李师师的面!
方才李师师搀扶袁绹回去,这家伙上前帮忙,燕青也没有多想,此时看来……她方才见到李师师,那一声拖了好长的“咦——”,好假!
燕青看着扈三娘不以为然的表情,大为不满:“你与她才认识几天?从汴梁到这里?这么快就当叛徒了?”
扈三娘撇了撇嘴,眼珠上翻不去看他:“不就是一首破曲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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