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泽水城外,阵阵香味伴随着微风飘荡过来,远远看去,层层叠叠的槐树紧密相依,树冠上已开满了槐花,一从叠着一从,那浓郁的香味,便是从那里飘散而来。

凛暮率先利落的下了马车,随后向沈默伸手,沈默不理,径自跳了下去。

凛暮也不尴尬,站于一旁,说道:“如今才四月份,这槐花就已经开的如此旺盛。”

闻言,沈默也向前看去,前方槐树盛开的地方,便是泽水城外的槐花村。

槐花村遍地是槐树,每到五月份后,处处是花香,当地村民便打了槐花回家,又是几道美味吃食,而今年不过四月份,槐花却已经开的如此茂盛。

闻璞将马车栓于一旁,“天色渐晚,此时连夜进城,城门也不开,不如进村找个落脚的地方。”

沈默不疑有他,跟着闻璞、凛暮二人信步向槐树村走去。

槐树村当真是处处是槐树,房屋旁,院子里,郁郁葱葱,长势极好。

“好安静。”

沈默望向四周,不禁开口道。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还不曾见到任何人。

这村落虽然整洁,却处处房门紧闭,看起来不像有人的样子。

凛暮和闻璞一左一右挨着沈默往里走,闻璞尚且和沈默有一段距离,凛暮离着沈默却要更靠近几分。

“呜……”

一声呜咽自不远处传来,几人皆警备起来,只见一旁槐树后面,滚出来一个棕色的小毛团,那毛团子走路东倒西歪,看到沈默几人也不害怕,哈着舌头蹭了过来,是一只棕色毛发的小奶狗。

小奶狗胆子大的很,一跑一颠的来到几人脚边,沈默倒底年纪小,忍不住想要弯腰将其抱起,却被凛暮握紧了手阻止他蹲下身去。

那小奶狗见沈默不理他,委屈极了,趴在沈默面前翻身露出柔软的肚皮来。

凛暮紧紧握着沈默的手,不让他动作。

那小狗见如此不行,便气愤的爬起来,一脑袋撞到沈默脚踝,但因它身子太小,这一撞反而把自己撞了个倒仰。

闻璞突然厉声说道:“出来!”

沈默一愣,抬头看去,四周空荡荡的,并未有其他人。

半响没有动静,凛暮使了个眼色,闻璞便走向了一个角落。

待走的近了,突然一个小孩儿从角落里的草堆后面狼狈的跑了出来,脚软手软的跌在地上,颤声道:“你们是谁?来我们村要干什么?团团!团团回来!”

说着又去叫那小奶狗,看来那小狗便是他的。

见出来的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沈默放下了心来,凛暮却仍旧紧握沈默的手。

“你们村其他人呢?”闻璞问道。

那小孩一身布衣沾了草屑却不算脏乱,眼睛咕噜噜的,看起来机灵的很。

“大人们都去、都去隔壁村赶集了,今天是大集,小孩子们也去了。”

凛暮闻言,眸中厉光一闪而过,问道:“你为何不去?”

那小孩儿便又沉默了。

远处渐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轻有重,离得近了,便听到嬉笑怒骂、闲谈话语,沈默转头,便看到一群人三两成群的走了过来,男女老少皆有,他们手里、背上或提或扛着不少东西。

走在前面的几个青壮年看到沈默三人,神色一愣,便快步走了过来,再看到不远处满身草屑的小男孩时,更是神色了然。

当先的一名男子开口道:“几位大人想来是要去泽水城的吧?”

闻璞颔首,“正是,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

那青年一听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我们槐树村挨着泽水城而居,时常有外地人或是往来商旅来此借住,几位大人请随我来,想来是恰好我们今日都去赶集,水生那小子没好好招待你们。”

这青年口里所说的水生,大概就是指那小孩子了。

此时村落里的人回来了,很快便热闹起来,渐渐的崔烟袅袅,家家户户已经开始生火做饭。

那青壮年带沈默几人去了一处院落,院内有几间瓦房,虽然空荡简陋,却也整洁。

闻璞见了便拿出一粒碎银子递给那人,那村民并不矫情,爽快接下,道:“我家就住在不远处,几位远道而来想来饿坏了吧?若不嫌弃,我家里的那口子做的吃食还算可入口,不如一会儿端点过来给几位填一下肠肚?”

凛暮点头,“亦可。”

那青年人便不再多说,离开了。

晚间几人草草吃了一顿,便各自进去房间休息。

沈默自那天一个奇异的梦后,便很久不曾做梦,却没想到今日,在这槐树村里,又做了梦。

梦里浓郁的槐花香一阵一阵的飘了过来,四周雾气蒙蒙,可见度十分低。

前当隐约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但隔着浓雾,又什么都看不到。

沈默在原地踌躇片刻,便抬步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他觉得仿佛走了很远,那欢笑声似乎尽在眼前,却又在下一刻远在天外。

沈默像是着了魔一般,仍旧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越走越快,渐渐只是走路的速度已经满足不了他,他内心似乎很焦躁,很急切。

快点,再快点!

马上就能见到了!

马上就能见到了!

可他倒地要见谁?

突然浓雾如水般散去,沈默力竭跌坐在地,终于看清了前方。

可前方并无孩童嘻戏,只有一个衣袍肮脏的小孩子背对着他,轻声的,一遍又一遍的不断重复着。

“你为什么不来……”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在等你呀……”

“你在哪里……”

突然那小孩子仿佛是察觉到了背后有人看他,慢慢的回过头来……

一声嘹亮的鸡鸣响彻天际,沈默睁开眼睛,隐约觉得他似乎做了个梦,梦见什么,却已经不记得了。

简单洗漱一番,吃了早饭,便纷纷上了马车,今日便是要进城了。

泽水城,靠水而建,依水而生,是附近几座小城的交通枢纽,往来商旅多在此落脚,又因此地水产不错,也吸引了不少饕客。

“我们直接去当地的执法堂,帝君可有给你什么信物?”

凛暮随意问过一路过女眷执法堂地点后便对沈默说道,也不管那被询问的女子满面羞红,得知了地点后便当前带路走了出去。

沈默回头看了眼那呆立原处还痴痴往凛暮这边观望的女子,便转身紧跟凛暮,稍一思索,点头道:“有一令牌。”

凛暮点头,“那便好,我们直接去执法堂,其他的,自有当地执法堂官吏安排。”

到了执法堂,早就有人等在此处。

为首是一位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一身执法堂特有的黑袍,浓眉大眼,眉间沟壑颇深,似乎愁绪缠身,眼神却很犀利,见到沈默几人到来,微一躬身算作行礼,神情不卑不吭,只道:“想来这位少年人便是新任国师大人,敢问大人可有身份证明?”

沈默一手探入腰间,掏出令牌递给那人。

那人见到令牌,神色大变,立刻跪了下去,高声道:“拜见帝君!”

就是连闻璞见到那令牌都诧异不已,也跟着单膝跪地。

只有凛暮仍旧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姿态慵懒的望着沈默。

“小算子,帝君倒是宠你,给了你黑令,见黑令者如见帝君,他当真是给了你好大的权利。”

沈默闻言,扬眉,神情第一次有了较大的变动,他上下扫过笔直站立着的凛暮,那神情无一不是在说,你为什么不用跪下?

凛暮笑意盈盈,道:“我身体不好,得了帝君特赐,御前不用下跪。”何止是不用下跪,便是礼都不用行。

凛暮说着,像是为了表达自己身体不好,还扶了扶额头,做出一脸痛苦模样。

以山羊胡子为首的执法堂官吏埋首,心思百转,这战天国,唯一能够御前不跪之人,便只有掌天下千机的千机殿殿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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