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佩听说此事的时候,正倚在窗边矮榻上打瞌睡,四月微凉的风吹得纱衣轻轻磨着肌肤,寒意也跟着渗了进去,可要是再披件衣裳,又未免太热,所以拿一只手捂在靠窗的手臂上取暖,模样透着难言的慵懒。

夏氏听完承香的话,连连摇起头来,“至尊既然如此处置,分明是想宽宥公主的意思,公主为何要想不开自尽呢?真是太可惜了。”

承香摸了摸下唇,也轻轻摇头,“据说是有人把事情传了出去,本来极隐秘的事儿,一下弄得满城风雨,公主怎么还有脸活着呢,所以一脖子吊死了。临川王知晓此事后,伤心忧惧,没两天就也病死了。”

承露却忍不住说起了传言,“听说擒拿刺客是丁贵嫔下的令,消息说不定就是从她那儿出来的,至尊痛失爱女后,还责怪丁贵嫔多事来着。不过公主也真是的,找什么人不行,偏是六叔。。。”

夏氏叹了口气,“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萧正德不也强占了亲生妹妹?至尊倒一句不问的。就连临川王,病重的时候至尊天天看望,葬礼又极尽哀荣,哪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公主的所作所为,跟他们那对儿禽兽父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可见再爱的女儿,也依旧是女儿,总是逃不过名节忠贞的。”

昭佩笑着瞧了她一眼,“记得你刚入府那会儿,请个安都浑身直抖,怎么如今竟伶牙俐齿,说起大道理来了?”

见夏氏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也叹起气来,“那朝堂沙场之上的男儿,刀光剑影,生死须臾,受的罪也不是外人所能道。比起阮修容心心念念的儿子,我倒想要个女儿,就算受些委屈制约,到底不用为了争权夺利而提心吊胆。”

提起子嗣的事情,众人都不太敢说话了,只见昭佩微微拧转身子,换了一边臂膀对着窗边,“以后少乱说宫里的事,难道世上就没有别的谈资了?”

话虽如此,昭佩心里却明白,以丁贵嫔的才智,做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怕是有人推波助澜,一石三鸟,既除掉了公主和临川王,又陷害了百口莫辩的丁贵嫔。如今宫里的嫔妃,有这个心机和本事的,恐怕非阮修容莫属。

不过阮修容是萧绎的娘亲,行事都必为着萧绎打算。虽然想不通对付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处,昭佩却肯定是向着阮修容的,自然不愿再多提此事,“承香,颁儿又跑到哪儿去了?”

承香立刻笑得如释重负,嘴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又叫季江抱出去玩儿了,他现在大了,离开王妃也不会总哭,依奴看,过两日不妨送回给王参军吧。”

承露也重重舒了一口气,“是啊,奴们可算能睡个好觉了,真快被折磨死了。”

昭佩却皱起了眉头,“季江?他最近怎么这么闲?”

承香听了这话就是一跺脚,“啊呀,奴竟忘了跟王妃禀报,前段日子王爷说季江岁数也不小了,不适合再随身伺候,让他领了个闲职做官,所以成日不务正业,东游西走的。”

承露见昭佩心不在焉地点头,却想起夏氏说过招子的故事,赶紧觑着昭佩的神色,吞吞吐吐道,“王妃要是舍不得颁儿,多留些日子也无妨的,奴们倒不见得辛苦到哪里去,要是能。。。那奴们再辛苦也都值了。”

昭佩却微微侧过了头,“还是早些送回去的好,总养着别人的儿子算什么。我如今也看开了,佛家讲究顺应机缘,强求到底无益。”

夏氏听着话头总绕到这上面,就赶紧看向昭佩捂着臂膀的玉手,那小臂上被风吹起的鸡皮疙瘩叫她一语中的,“王妃要是觉着冷,何不多加件衣裳?总这样捂着也怪累的。”

昭佩似是无奈又似是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嗯。。。那样太热。。。”

夏氏就探过身子来,想伸手关窗户,“不吹风不就好了?”

可惜伸到半空就被昭佩握住了手腕,“别。。。我就喜欢春风,轻轻凉凉的,还带着花香草香,受点儿冷也值了。”

承香悄悄在夏氏耳边提醒,“外头海棠花开得正好呢,王爷送的,王妃恨不得夜里也坐在这儿闻味儿。”

夏氏简直无言以对,只能泄气地坐了回去,“王妃的心思真难懂,妾身倒也不想懂,就是怕王妃吹了风身上疼,现在年轻还不觉得,以后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昭佩啐了她一口,“你才多大点儿年纪?怎么好像很懂得老了之后的事情?少在那儿咒我,我徐昭佩是谁啊,不是说大话,论家世样貌,我以后肯定能被写在史书里,编在绝色佳人那一类,我怎么会老呢?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夏氏被她这无端自信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伸出了自己的手,捂住昭佩的手臂,“好吧,虽然从未听说过哪本史书有绝色佳人纪,但王妃说会就会。现在呢,就让妾身这个老婆婆替王妃捂一会儿吧。”

可这里素手刚碰上微凉的玉臂,就见外头侍婢急急慌慌地跑进来通报,“王妃,夏夫人,王爷回来了,刚刚到府门。”

夏氏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萧绎八字不合,就因为诸如陪昭佩喝酒,不肯扔掉昭佩送的鸟,在院中种梨树等种种小事,闹得二人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睛,互相看不惯。所以此时不用昭佩提醒,夏氏自己就急忙撒了手要下榻回去。

那侍婢见夏氏着急的样子,不由出言提醒,“夏夫人不必急,王爷带了张绾张内史,先到书房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过不来。”见夏氏的动作缓了下去,这才又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王妃,是徐夫人来的家信。”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