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香艰难地拿着箜篌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昭佩好梦正酣的睡颜。她叹着气把箜篌小心翼翼地放下,这才跟承露小声抱怨起来,“好容易搬过来,竟又睡着了,咱们岂不更没意思了?”
承露看着她正在剥夔州贡橙的手,抑揄起来,“偷吃的馋嘴猫难道就有意思了?”
夔州贡橙最是香甜入口,承香咂着嘴吃了一半,才回过头来反击,“就爱贫嘴饶舌,只等改日把你嫁给王参军,看你还贫不贫嘴。”
“啊呀!你这人怎么乱说话,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拿来奚落我,再这样我不跟你好了。”
这声含羞带怒的回嘴声音难免大了些,吓得承香来不及擦手上的汁液,就一把捂住了承露,“嘘别惊动王妃。”
可惜晚了昭佩的眉睫已经轻轻颤动起来,显然早被惊动。
承香看见昭佩撑起了一条臂膀,赶紧去扶她,“王妃慢些,小心起急了头晕。”
“唔。。。”昭佩的头倒是不晕,可也许是刚用过早膳就躺着的缘故,胸口泛着微微的恶心。
不过她不愿意说出来,否则一点小事,承香承露两个咋咋呼呼的就又要请医师。转眼看到瓷碟中诸般鲜果,挑了一颗红通通的山莓含入口中,那甜中微酸的味道让她心神一清,恶心的感觉就一扫而空。
山莓最能勾起食欲,昭佩的玉手来回不停,不多时就吃下去一半。
“王妃不许再吃了,给奴们也留点儿。”承香怕她吃多了难受,赶紧抢了过去,又一指榻边的箜篌,“奴们还等着听清音呢。”
昭佩接过锦帕擦了擦手,调弄起五弦十二柱,“这倒好,主上拨弦,侍者饱腹,倒不知是主是仆了。”
承香承露既得了巧,就不敢卖乖了,只吃着手中果品,笑嘻嘻的盯着昭佩。
昭佩晲了她们一眼,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改天再好好给你们立规矩。”
话虽如此,素手一翻,便执起玉板,一手抚弦,一手用玉板拨弹,徐缓低柔的坎坎应节之声缭绕在漫天飞花间,渐渐悠扬宛转,拂面春风和高天白云都似为乐声所引,愈行愈还,盘回不舍离去。
自古琴为君子之乐,旷远悠长,乃天地之音。筝属温婉雅器,缠绵悱恻,是纤妙新声。
箜篌综二者之长,升降浮沉,自得空灵华美,是一股缭绕天成的纯净越俗。其音清高却绮靡,清高令浊者无地自容,绮靡却满怀慷慨磊落的风流散漫,那天然的对世间美妙的追逐,并非装腔作势,自命清高者可得。
昭佩这一曲,却另怀了迂回幽微的心事,清音多了玲珑燕尔的情意,如晨雾中穿云而出,却又舒张着回身追逐初生新日的凤凰,冷幻中竟自有缠绵不尽的奇境。
坎坎飞响飘越着回荡在湘东王宫,非但勾的承香承露陷入其中,下人们也都放下手中活计,侧耳细听。
书房中的萧绎早已抛下处置到半途的政务,循着击入心肺的乐声而来。
伴随着满满飞花,朗朗青天,落入他那一只明亮眼底的,是粉衫美人的青丝浮动,玉手微扬,在无数个追念离忆的迷蒙梦境中,仍刻在心底的雾中海棠。
待曲终花散时,昭佩轻轻放下玉板,浅笑起来,“湘东王什么时候学会了树后偷听?”
萧绎回过神来,甩了甩宽大的玉色袍袖上前,虽然先搂住了昭佩,却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耍赖似的贴住昭佩粉颊,唇角在上面磨蹭。
“说不过就亲,简直就像街头无赖,你的礼数都到哪里去了?嗯?”说着用手肘去顶萧绎的侧腰。
萧绎这回就不肯示弱了,“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昭佩又气又羞,愣怔了好半晌,才在承香承露的偷笑声中回神,轻轻推开萧绎,“你怎么也看这些不正经的书?这样的浑话也是混说的吗?”
“还有更好听的呢,只是不必说出来,你心里自然明白。”就又自身后抱紧了昭佩的细腰,把头搁在昭佩的肩上吐气。
南风似知人意般,自碧天高处而来,卷帘动纱,重又吹起飞花,把萧绎和昭佩的纱衣吹做一处,缠的难解难分。
昭佩无奈的要去挣脱桎梏,却有一片花瓣随风徘徊着贴在了前额。
她轻轻抬手捻下来,仔细看时,竟不是桃花,而是一片皓白如雪的梨花。
“哪里飞来的梨花?”昭佩说着松了手,那花瓣就又随风而去,没入漫天花海,转瞬失了影踪。
萧绎笑了起来,“三月梨花四月雪,今年春暖的早,如今虽才二月,城东梨花却早已满枝,何不趁兴去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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