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这几天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柳重明入了狱,前途难卜,柳家商队陡然失去中流之砥柱,难免人人自危,手脚大乱。邻城的欧阳家联合周边沿海的四大家族,乘人之危,伺机夺去柳家许多生意。

这芒城的欧阳家同样开展海上贸易,生意也是有声有色,但奈何总是处处被柳家压制着,屈居下位。如今柳家困顿,他们自然是想趁此机会围剿争夺

柳家这棵大树,风雨里飘摇。

外忧起,内患生。府上也不安宁。

柳老太太自然是受不了打击,在接到自己儿子下狱消息的当天便卧病不起,长居床榻。

“依我看,重明下狱一事或许跟欧阳一家脱不了干系。”柳老太太虽身弱体虚,染病难起,但心思却活络敞亮。

柳太太也受了些惊吓,终日心神不宁,忧心忡忡,生怕哪天有报信的踏入府内,带来五雷轰顶的坏消息。

而柳霜,自然也是郁郁寡欢,难展笑颜。原本明艳动人的芙蓉花,如今遭了风吹雨打,显得萎蔫了。尤其是双眼下蛰伏着一圈灰黑,就像是天上飘来的阴郁的乌云,更是显得她没有了精气神。

“霜妹,瞧瞧你,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然爹出来瞧了你是要心疼的。”柳斐见了,也怜惜异常。

坐在扶栏上的柳霜听到了哥哥的声音,转过一张憔悴的脸来,两眼迷离恍惚,像是反应了许久才说道:“爹爹还有机会能出来吗?”

柳斐的心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似的,他摩挲着柳霜的头轻声宽慰:“会的,总是会出来的。”

柳斐在这些日子里成长了不少,原先稍显稚嫩的脸庞锐利了起来,肩上的担子重了,身子板也要厚重起来了。毕竟在如此节骨眼,柳斐是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的人选。虽然他还未曾参与过家族生意,但自小耳濡目染,再加之柳重明左膀右臂的辅佐,倒也逐渐撑起了门面。遇上了难题,便再去狱中请教父亲,也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叶澜清身为柳斐的挚友,也为其上下奔走,排忧解难,于捉妖一事也只能是暂时搁置了,连着好几天也没有去迟玉霄那儿请教妖鬼之道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叶澜清不去群芳斋,迟玉霄便携着绿萝来柳府了。不过她是来略表慰问的,毕竟柳斐平易近人,待人真诚,算得上是迟玉宵难得看得上的人物。

“这是当日柳公子赠与我的礼物,今日柳家有难,你且拿去周转。不过许多已经被红妈妈变卖为现钱了,所以也所剩无几,希望还能有所帮忙。”迟玉霄用障眼法将库房里剩余的柳家珠宝挪了出来,也满满当当地装了两大箱,便聘了两位壮汉搬来了柳府。

柳斐大为触动,如今正是用钱之际,船队维持运转要钱,府上吃穿用度要钱,柳老太太治病疗养要钱,上下打点牢狱差役要钱,左右疏通官家关系要钱,因此现在一分一厘都显得珍贵。这两箱珠宝不啻于雪中送炭。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谢。

“到时候柳家再起,必十倍酬谢玉霄姑娘。”只能是下此承诺。

“那我可记住了。”迟玉霄笑道:“我记性可好着呢。”

此时门外柳霜飘过,瞧见了迟玉霄竟难得的没有恶言相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往里头扫一扫,便轻飘飘地走开了。

迟玉霄瞧见了,大为吃惊,没想到几日不见,柳霜竟消瘦如此之多,宛如一张纸片似的。

迟玉霄的眼睛里扫过一丝疑惑。

“柳公子,令妹现在这种状态已经维持多久了?”

柳斐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说道:“自家父遭灾那天起,她便惶惶终日,日渐消瘦了。经常精神恍惚,有时候就连我叫她她都要反应许久。”

在一旁的叶澜清听了,似乎有点琢磨出迟玉霄的用意,便问道:“那没有请大夫来为霜妹把脉看病?”

“怎么没有。”柳斐说来也无奈:“但是大夫说只是身子虚了点,注意调理便是了。家中的嬷嬷也为她炖煮了许多的补品,但吃了也如泥牛入海没有效果。”

“或许还是心病吧。”柳斐探了口气。

几人行至门口,望着柳霜远远地坐在庭院的亭子里。树荫遮在她身上,整个人笼在一片阴暗当中。风乍起,叶澜清、柳斐和绿萝一行人都被迷了眼,迟玉霄却看见柳霜依旧动也不动地坐在远处,如同一尊雕像。

几人又闲聊了三两句,迟玉霄便要告辞了。

绿萝终于鼓起了勇气,将要临走前低垂着头冲着柳斐说了句“希望柳公子保重身体。”

柳斐望着绿萝的头顶,因低头而露出的一截柔软洁白的脖颈,还有听着那声如蚊子低鸣的声音,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绿萝的时候。

他第一次见她并不是在群芳斋,而是在许久之前中元节的庙会上。

柳斐和带着柳霜去看河灯,将要离开的时候观灯的人数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柳斐担心柳霜走丢了,便下意识地去牵她。

这一牵却牵错了,牵到一位梳着双平髻、明眸皓齿的小丫头。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