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阳光明亮炙热,微风徐徐,在最亮的光芒下,刺上山虎的黑脸大汉后跟着个十岁左右的清冷少年,眉眼轮廓都被镀了一层光,有些模糊,却已经让人觉得贵气天成,再走近,五官轮廓越发清晰,便清秀隽永好像一幅画。

这少年虽穿一身粗布麻衣,却平顺干净的不染尘埃,两相映衬,内敛雅正,少年走路的步子略快,却不显急躁,反而有一种不急不缓的气度,清冷疏离。

刺上山虎黑脸大汉一个拱手,开门见山,道“程家姑娘,大叔不辱使命,找来了东子。”说着从怀里掏出纸张,道“这是东子的卖身契,程姑娘收好,这些日子大叔一直没能拜访,误了三日之约,请海涵。”这小女娃儿的爹现在被县丞大人奉为上宾,大事小事全要通过程举人,还好当初结了善缘。

程溁彬彬有礼,起身道“大叔,您这不就见外了,近些时日俺也在寺院为母祈福,误了约定,是俺该和您道歉的。”说着俯身行礼,暗道:当姐傻吗?姐刚回来,这大叔就来拜访,别说是巧合,姐不信,这附近肯定是有地头蛇的眼线。

程溁带着礼貌的微笑,道“大叔这些日子也不能白麻烦您。”说着递给谢迁一个眼神。

谢迁会意点头,即刻从荷包里取出一定十两重的金元宝。

程溁余光瞧见,僵硬的小脸儿勉强的笑笑,心却痛的在滴血,哎呦喂!我滴亲哥哟!明朝那种长得贼漂亮,识字读书,还能够弹琴的大美人才三十两银子,寻常普通姑娘最多也就八两银子,男仆人的价格高一点,那也才十两银子左右,谢迁你居然给了个足足十两重的金元宝!

看来以后不能因为嫌荷包沉,就放在人家身上了,给姐等着!以后您了的零花钱也要有个规划了,哪能这么乱花钱!

谢迁余光瞧见小人儿财迷的眼神,心中微微一暖,当初买下他的那些首饰,先不算雕花的金铃,镶嵌玉石的银镯,仅坠着珍珠的金项圈就不止一百两白银,小人儿那时可是连眼都没眨一下,就把他换出来了。

刚刚他可是瞧见小人盯着人家东子花痴的眼神,不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嘛!明明他更俊俏,于是心里相当堵得慌,不过现在他心里舒畅多了,还是他的分量重。

让苏嬷嬷送走刺上山虎黑脸大汉,程溁心疼得肝颤,姐的金元宝哟!

程溁努力收拾好心情,随即拿起卖身契瞧瞧,道“少年您如何称呼?”谢迁也就罢了,毕竟救过她的命,还那么贴心照顾她,叫哥就叫声哥吧!但这十两黄金买来的东子,她一个成年人对着那小少年,那声哥她自问是叫不出口的。

清冷疏离的少年,一脸感激,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道“多谢程姑娘搭救之恩,小子叫李东明,本是寻个安稳来到此地,却被那李家冒名顶替,那流放的儿子为奴。”

程溁她还没被人这么跪过,还磕了响头,顿时脸色发红,这万恶的封建制度啊!

“噌”的一声吓得她把小短腿收到椅子上环抱,随即发现自己反应有点儿吓人,立即又镇定下来,起身下了椅子,挺了挺腰背,迈着小短腿上前把东子扶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咳咳!不用客气,我叫你小明哥吧,家里还有亲人们?”不成想小人儿脑子有坑,又多了个哥。

李东明双眸充满赤诚,道“我家里是有亲人,可小子不知该如何找到家人,程姑娘可否暂时收留我。”

程溁记忆回笼,冠子巨蟒不是说,它把人家爹吓死了吗?这小明身世又乱七八糟的,可别万一找错了人,先问清楚吧!万一找错了,那就当助人为乐了,大不了接着找。

程溁沉思片刻后,直白道“抱歉,俺要问一下小明哥的伤心事儿,俺听说小明哥的爹死了,那小明哥的爹是如何……”对不起了小少年,俺也是受人,不,是受蛇之托,必要忠蛇之事,万一哪天那冠子巨蟒找来,一个不高兴把她吞了,她都没地说理去。

李东明知道这小姑娘虽单纯却聪慧,不是轻易便可哄骗的,回忆着道“程姑娘,村里人都称小子为东子,小子祖籍湖广长沙府茶陵,家族世代为行伍出身,小子这次和家人遇上扬州盐贩聚众起事,当地守军失利,宪宗诏命南京佥都御史高明讨之。高明令造巨舰,名曰筹亭,往来于扬子江上督战,并于江边建造堡垒候望,盐贩无从藏匿,于是随起反击袭击了家眷,小子便和家人冲散了。

辗转到了余姚,恰巧长相和李大乡绅的小儿子相像,便被下了迷药顶替了李家儿子,醒来后被好心的村民认出小子并非李家人,这才被村里的李姓老人收留,谁知两个月前李姓老人却忽然横死,小子感念救命之恩认为义父,披麻戴孝为义父送终,奈何家中无财,只能卖身葬义父。”

程溁大概听明白了也是个可怜娃儿,把桌上的卖身契递给李东明,道“这卖身契还你吧,卿本佳人,奈何为奴。”她还要再次确认一下,于是道“小明哥可知,你义父为何而去?”

李东明感激涕零,双手接过他的卖身契,不知如何报答这善良的小姑娘,如实回答道“义父早上去山里砍柴路过河边,无病无痛忽然横死,小子也百思不得其解。”

程溁这回真的确定了,这小明就是冠子巨蟒托她找的东子,八成是这巨蟒求封正时,藏身在河水里,本想讨封,谁知弄巧成拙吓死了李家老汉,随即感叹道“小明哥节哀顺变,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多给李大叔烧些香火钱吧!”随即拿出抽屉里的小荷包,道“这里有十两银子,小明哥拿去修墓,风光大葬李家大叔,报了恩情吧!”十两黄金她都给了,哪还在乎多十两白银,怎么也要把事做完整了。

程溁低头沉思,这冠子巨蟒才三百年修为,果然还是蛇脑子,修为不够啊!就它那比百年老树还粗蛇身,藏身在河道中,猛地抬起那比浴缸还大的蛇头,盯着人家李大叔要封正,再吐着那跟树杈似的芯子,能不吓死人!这冠子巨蟒以为人人都和她似的,看过恐怖大片提升了心理素质不成!

李东明接过荷包,再次行礼道“李东明谢过程家姑娘”他知道自己可怜的自尊心,这会儿不但帮不了他,还会给程姑娘留下他清高的坏印象,所以他收下了银子,以后他会报答程姑娘的恩情,还会把银子还给程姑娘的。

程溁又开始琢磨着让小明住哪呢?二楼主卧是她在住,一楼主卧是谢迁在住,怎么也不能给人安排在侧面的下人房吧?要不就跟她看不上人家似的。

随即给了谢迁一个眼神,让人家谢迁想办法。

谢迁会意,淡淡道“小明!你就住在小楼后面的客房吧,先拿套我穿的衣裳给你”,顿了顿道“咱这的规矩,谁穿的衣裳都要自己做,回头拿些料子给你。”就不信你的针线比我好,你穿的不漂亮,小人儿自然就不会再注意你。

程溁在后边偷笑,这个规矩不错啊!成衣太贵,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即锻炼了动手能力,又给她省下了不少银子。随即葡萄眼弯成月牙,笑眯眯道“是啊!咱这的规矩,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迁表哥的衣裳也都是自己做的呢!”顿了顿瞧着谢迁会心一笑,继续道“俺陪迁表哥一起瞧瞧,也能顺便帮点小忙儿。”

程溁心情不错,总算完成一件大事。主动给李东明做起向导,介绍起李家宅子的布局。

李东明虽然被拐卖时曾来过李家,却没进过李家禁地水白玉楼。刚刚由于很紧张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些亭台楼阁,这会儿一细瞧简直就是飞阁流丹,整个院落别具匠心布局的十分巧妙,水白玉楼累榭窗明几净,殿角飞檐的屋顶,雕栏玉砌的拱桥,斗拱飞檐的六角凉亭,澄清的水塘开满荷花,水车不停转动,小瀑布顺流而下,水雾在阳光的映衬下架起道道彩虹,仿若仙境。

李东明瞧着桃腮带笑的程溁,小嘴一开一合美目流盼,他不知该用何样的词语形容这个充满灵气的小姑娘。

谢迁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一种紧迫的危机感,也许这就是野兽的直觉。

带李东明回房后的程溁,好心情忽然戛然而止,她又瞧见那个想给她当后娘的边姑娘了。他爹天没亮就被县丞大人的马车接走了,这边亚焟别是不知道吧!所以才来的。

如何才能让这边姑娘知难而退,这样总想着给做她后娘也很烦人的。

程溁抿抿嘴,不情愿道“边姑娘有何贵干?”这边亚焟可是边亚煵嫡亲的幺妹,她对这边家可没好感。

边亚焟皮笑肉不笑,道“溁儿啊!这是刚回来呢?姨姨这是特意来看你的。”她知道这贱丫头不喜欢自己,等她边亚煵做了这贱丫头的继母,会给这该死的贱丫头找个纨绔子弟为夫婿,好好替荣卿溪照顾这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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