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大郎低头，并不敢做声。
听顾家娘子声音软下来，接着说，“璞之，从小到大，学业上的事都是你自己决定。你爹也和我说过，你有主持的才干，顾家日后就指望你呢。”
又说，“夫子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你，那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不该瞒着我们的。就算于人名声有碍。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妹妹的名声，就不要呢。”
眼见着长子一言不发，顾家娘子轻轻叹了口气，“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是你妹妹命里该有这一劫。自小就三灾九难的，庙里的替身娃娃要供奉到她及笄呢。”
顾家娘子和长子在上房里说着梯己话。
而另一厢的顾家阿九用扁担挑着满满当当的两桶水，晃悠悠地走了回来，袖子卷了起来。
露出一截皓腕，肤色赛雪。
路上的三姑六婆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像她的娘，下巴尖尖，柳眉弯弯。
大概是先天不足的原因，身子骨也是单薄的，腰肢随着步伐扭动，水边垂柳般曼妙至极。
连着这一身白玉美人似的皮，都像了顾家老爷的姨太太。
路边几个上年纪的妇人，互看一眼，心有戚戚焉。
一样的衣裳，不知为何穿在顾家姨太太身上，就是分外好看。
瞧着人走远，却勾起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三姑六婆在井边树下小声说开了。
“姨太太，原本也是好人家出身了。可惜了。”
“难得还不摆架子。当时多少大媳妇小娘子问她借花样子，也照着去裁一身……可她们步子迈得那么丑。水鸭子楞是装白鹭。”
“正牌娘子看不惯，也是人之常情。就算家道中落沦落烟花柳巷，也是一条人命，硬是逼得投了井。造孽啊。”
顿了顿，又有人说。
“这才抱了孙女去上房。要我说，老太太厉害着呢。怎么可能待姨太太的孩子好？是顾家老爷留了不少子孙银，得有人养老送终。”
“她家大郎又出息了。这门亲事，乔家退亲退早了，悔断了肠。她爹棺材前就闹腾开了，也不怕人看她爹的笑话——”说着，啐一口，“百无禁忌，大吉大利。”
有人接口说，“两家当家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十来年的情谊，偏都生养了一个讨债鬼。乔家也是童子命，爹一死就闹得这么厉害，怕不是就要走了……”
风声穿过里弄，将窃窃私语声一字不漏地，吹进了顾家阿九的耳廓里。
她不由的一震，事情比她原本以为的闹得还大。
乔家怎么敢……与她阿哥的亲事。她记得，娘亲那时还托人问过乔幺娘呢。
要不，娘亲也不会这么的不痛快。
清明祭祖，娘亲突然当着祖父牌位问一句：“娘，老爷的子孙银，子孙俱全。这是打算留给谁呢。”
祖母恍惚也变了脸色。
顾家阿九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对。
要闹，她阿哥回来过年，抬银子上乔家就该闹了起来。她想，还是得上乔家去一趟。
将两桶水小心倒进水缸，里面养了两尾红鲤，很是好看。
据说，这样可以防着井里的水不干净。
差不多了。
顾家阿九盖好木头盖子，便又来到了自家前院。
却只看到了自家阿哥的行囊。
顾家阿九上前，从明玺镜里取出宠物食材的羊肉毕罗，小小一枚月牙状，喂到它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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