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察觉到异常,蓦然睁开眼睛,并没有妄动半分,只是惊声呼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茗烟呢?”
她是青丘宫的小宫主,十五月圆之夜,自然也是她体内真元龙虎交泰之时,所以聂清臣并不担心她会突然跳将起来。
聂清臣瞧着她苍白得仿似透明一般的肌肤,低声回道:“你不必管我是谁,你也不必紧张,只要你不大吵大嚷,我就不会害你。”他顿了顿,又问道:“你就是辛十四娘辛小宫主么?”
那女子动弹不得,胸脯不断起伏,呼吸渐趋急促,显是心里惊疑不定,但见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冰冰凉凉,殊无半分热意。可她终究非是寻常女子,很快便平静下来,并无畏惧地望着聂清臣,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小姨口里所说的那名书生。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缘故来到我房里,请你马上离开,否则……”
聂清臣截口哂道:“否则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嘿嘿,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会这么说?显得很江湖?很有杀气?愚昧!”他轻轻放下那女子的手,在房里寻了一个服药的瓷碗,仔细比量了一下大小,终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拿小火炉上的热水冲洗干净后,便随手放在了案几上。
他头也不回,一边挽着左手衣袖,一边笑道:“小宫主,倘若我是来害你的歹人,你怕也不怕?”那女子冷冷回道:“我很怕,很怕你没有那个胆子来害我,反正这种日子我也是生无可恋,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又有什么打紧?”
聂清臣掏出早已备好的尖刀,右手举刀在左手腕脉上横斩一刀,伤口顿时鲜血泉涌,汩汩流入碗中。但他吸噬凤皇芝灵力后,伤口愈合异常快速,顷刻间便血液凝结,不再涌落。
他狠心再斩一刀,右手从小火炉上的黄铜水壶里掬过一捧热水,淋在伤口上,使得血液不致迅速凝结,不多时,便注满了一碗鲜血。
那女子闻得一阵阵刺鼻欲呕的血腥味,又见聂清臣手腕上鲜血淋漓,虽不明白其中道理,但她并没有惊惶失色,反而是一脸漠然地盯着他,暗暗寻思他背后的原由。
聂清臣流了一碗血后,只觉得昏沉沉的,伤口处更是酥麻剧痛,低头瞧过,却见那伤口已是凝结成壳,心里倒也是啧啧称奇。
他将那碗鲜血端到床边,将那女子扶着半坐了起来,想了想,又往那女子背后塞了两个枕头。那女子并不反抗,也可能是她无力反抗,兀自直勾勾地盯着聂清臣,仿佛要将他的心看穿。
聂清臣将鲜血端到她的嘴边,勉强笑道:“小宫主,有人说我的血里富含灵力,于你祛除寒毒大有裨益,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你快把它喝了吧。”那女子皱了皱眉,斥道:“滚开,我才不喝臭男人的鲜血!”
聂清臣举起手中的尖刀,厉声喝道:“你喝不喝?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那女子神色更是不屑,冷笑道:“你杀吧,反正我这般生不如死,早就不想活了!”
聂清臣茫然举着尖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灵机一动,压低声音,喝道:“原来你是怕了我血里藏有剧毒,所以不敢喝。”那女子哼了一声,哂道:“你以为这般激将我,我就喝了你这脏兮兮的血么?”
聂清臣心里焦灼起来,暗想,“这女子油盐不进,死活不肯就范,这可如何是好?”正自束手无策时,却听到房门“吱呀”一声,一道娇小的身影倏地窜了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小侍女慕容。
原来她在墙外听得久了,越听越是胆颤心惊,实在按捺不住,便也跟着闯进了房里。她见聂清臣身上血迹斑斑,手里还端着一碗鲜血,心里止不住柔肠百转,当下也不搭言,伸手接过了那碗鲜血,又将那把尖刀也攥入手中。
但见慕容将那刀尖抵在那女子的面颊上,厉声喝道:“倘若你还推三阻四地不喝,我就划花你的脸,看你日后怎么见人!”那女子怒道:“你敢!”慕容冷笑道:“你不喝,他就不肯随我走,你说我敢不敢?”
慕容将刀尖往下轻轻一划,登时便在那女子脸颊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须知普天之下的女子,有谁不在乎自己的花容月貌?任她视死如归,任她生无可恋,性命可以不要,容貌却是不容有失。
那女子亦不例外,只得张嘴将那碗鲜血一口口地全喝了下去,其间几次烦恶欲呕,但见慕容在一旁冷笑不已,便也就强自忍住。
聂清臣见她喝干了那碗血,也是心下大慰,忙抢过慕容手里的尖刀,再将自己左手腕脉划开,在慕容的惊呼声中,瞬息间又接满了一碗鲜血。
慕容抢过尖刀,在棉被上割下了一长条棉布,紧紧地替聂清臣包扎好伤口,不经意间,竟有几滴泪水滑落了下来。聂清臣忙宽慰道:“不碍事,你看,这血已经不流啦。”
慕容怒道:“你这书呆子,便是想救人,也不必填上自己一条性命啊!你要是死了,你叫我一个人怎么逃出这青丘宫!”聂清臣哑口无言,直觉得头重脚轻,摇摇欲坠,料想应是短时失血过多的正常反应。
慕容复又如法炮制,逼着那女子又喝尽了这一碗血,那女子喝得急了,连连咳嗽不已,喷得面前一片狼藉。
慕容将那血碗以热水化开,让那女子漱了漱口后,便一把将它摔成粉碎,向着聂清臣厉声喝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聂清臣欲言又止,想起自己答应过厉天行,需以自己鲜血救他故人之子。眼下这情势,救不救得了尚且不得而知,但自己终归已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一念至此,再不迟疑,任由慕容牵着自己的手,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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