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眼稍儿一挑,透出一份妖异的味道来,
“朕昔读古书,知闻北方有一古国,冰万里,厚百丈,中有溪鼠,擅于冰下出没焉。”
“此鼠肉重万斤,可以作脯;毛长尺,可以却寒;皮可蒙鼓,其声千里,用途之广众,远胜今日之‘唧唧怪鼠’。”
“朕以为,‘见贤思齐’,犹如‘导人向善’,化无用之人,为有用之物,乃圣人之谆谆教诲。”
“朕愿‘闻斯行之’,还请彭卿相助于朕。”
顾柷一句话掺了仨典故,说得是雅意林壑光风霁月,仿佛那深冬里煖烘的炙炭,面上炽火炎炎,芯子里头却已烧成了焦烂的酥渣。
彭锡明听小皇帝刮刮匝匝,前头都还耐得住性子,直到最后一句,终于令他欲言又止地抬起头,给了顾柷复杂而犹疑的一眼,
“陛下……”
彭锡明略带疑虑的语气让顾柷也跟着犹疑起来。
他不由开始检视自己,难道刚才又把哪个典故张冠李戴了?
不想彭锡明在一息的迟疑后,接下去的一句却是,
“佛有‘杀生戒’。”
顾柷不可置信地看了彭锡明一眼,心中疯狂吐槽道,
这位大哥你身上的盔甲不会真的是戏服罢?
统领禁军的金吾卫上将军来劝皇帝不要动辄开杀戒,这是佛教徒赞助的剧本罢?
顾柷一脸高深莫测地腹诽完毕,又一面止不住地暗自奇怪,
莫非从前这盛国天子当真是那等心性慈悲,仁德悯下之人?
不应该啊。
从上朝的情况和吴仁仁的话来看,这小皇帝分明荒唐得很,绝不应是历史上那种人人称赞的仁君设定。
“这便是彭卿不通佛法的缘故了。”
顾柷一边暗自分析,一边开口试探道,
“佛经中有‘一杀多生’之论,意为杀生虽为罪恶之业,然杀一人,得生多数之人,则却为功德。”
“正如彭卿所说,如今谣言四起,而此二女在宫禁之中肆意兴谣,朕若不除其‘唧唧鼠语’,岂非令谣言更甚,祸伤太傅清誉?”
顾柷斟酌着说罢,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他想,若是当年继位之事真有蹊跷,此刻彭锡明就会开口道清原委。
不想古代人彭锡明比现代人顾柷更懂“赫鲁晓夫制造秘密报告”的政治威力,他一听天子如此借口,立时抱拳回道,
“陛下明鉴,‘鬼母’一案,大理寺还未定谳成论,陛下此刻若因区区妇人之言,而酷刑囚拷之,恐怕……”
顾柷挑眉而笑,
“朕不发话,谁敢外传?”
彭锡明一步不让,
“天子言行举动,左右史官自当记之。”
顾柷笑了笑,心道,原来如此。
这彭锡明既非铁石心肠,又非佛道出尘,他是明里暗里地防着一手,怕小皇帝一口把废太子定义成“基洛夫”呢。
“这就是为何朕要特意请彭卿来‘禁苑’一晤了。”
彭锡明一怔,就见天子悠然笑道,
“左右史官记言不实,理应立处不赦斩刑。”
彭锡明脱口即道,
“不可!”
顾柷下巴颏扬得老高,心中正仔细思量着要不要将彭锡明脸上那个虚拟的叉叉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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