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乙跟在是安后头,看她虽然心情稍有纡解,但也不敢上前打扰,只低声问云娘道:“王爷不是不准我们招惹他们吗?官人为何惹不起还要惹?”

未等云娘开口,是安自己先转过头来,晃了晃手中的太宗剑,大仇得报道:“谁惹不起了,今日是他们惹不起我!”

李乙囔道:“那不是他们惹不起这把剑吗?”

是安听了举剑就想打他,奈何人在马上,只好先“哼”一声。

云娘见他二人如此,放下心来,跟去是安边上,开口劝道:“官人出气也便罢了,只是日后果真不敢同大相公们无礼,明日少不得又被官家知道了。”

是安恨道:“叫他们参去,不参我,我还没理由进宫去见官家呢!”嘴巴依然很硬,表情却有些丧下来。

官家一定也很难受吧!

你看,又有一件事不能叫他如意了,这世上不能叫人如意的事情怎么这么多呢?

程是安的头耷拉下来,手里的银丝星月剑也沉的叫人再拿不起来。

是安一进殿,便瞧见官家正拿了几张战报在看,她忙上前施礼问道:“又有何处不太平?”

官家一抬头见是她进来了,立刻招手让她近前,噙了笑,道:“吾儿不必慌张,这是当年夏犯渭州时,狄卿画来的军事图而已。”

是安上前一看,果真纸张陈旧泛黄,原来是叔父的手笔。想起叔父,不免要心里酸涩,便先转身退回到书案外侧去,掩一掩情绪,“臣如何不慌张?陛下大手一挥,内藏司便出去三十万银绢,若再生战事,陛下只好将臣发买了好凑银钱。”

官家听了也不生气,直等挥手退下近前伺候的人后,才不禁道:“朕不过从你那里拿了三十万银钱,又不是不还了?等计司宽裕了立时还你。”

是安勾起一边唇角,假笑道:“等计司宽裕?陛下自己可信?我也不急着这三十万,陛下先将前头欠的还了罢!”

官家哈哈大笑着,两边的脸颊一下红润起来,是安还只板着脸上前道:“谁不知道陛下大方?凡是计司欠钱,每每蠲免,便只内藏司的银钱易得?如今陛下去问问朝廷上下,看有谁不知从内藏司借钱是不用还的?”

官家放下手里的图纸,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拍着扶手朝是安笑道:“如今还未叫你执印,便如此小气,倘若来日叫你执印了,朕如何还能使得上钱?”又探着身子朝是安逗道,“莫不是王府克扣了你的吃穿用度?竟叫你学的这般小气?”

是安走上前去替他捏肩膀,勾着笑脸,眼睛却落在书案的一方端砚上,回他道:“官家可别诬了王爷,是我自小从官家这里学的。官家富有天下,却多一碗羊肉羹也不吃,多两件衣裳也不做,便看看这茶碗,也不知用了多少时间,咱们这东京城里,论小气啊,官家最能排到前头。”

“哼,你跟朕学的?”官家偏了头来不信道:“你素日锦帽貂裘的招摇过市,打量朕不知道呢?便只是朕要用钱时生出这小气样子来罢了。”

是安立刻辩道:“我素日穿戴好些,还不是为了给官家撑面子?外头四方使节、千万百姓看着呢,谁不知道我是官家和王爷爱重之人,若寒酸的给人瞧着,以为我们大宋的日子不好过了呢!”

转脸又谄媚道:“再说了,凭我的银俸也够使了,我又不养家糊口的,最终啊,还是要谢官家肯多偏疼我呢!”

官家见她一派娇俏模样,无奈道:“唉!朕也说不过你,不过你素日也不要太无章法了,朕同王爷的脸给你丢了也便丢了,你老师最是知礼守矩之人,你冲撞了大相公,他面上要不好过。”

是安捏肩的手一下松了,转身先将狄青画的军事图卷起来放到一边,才回头佯装生气道:“又告我状了?同曾公有何干系,谁不知道他不过是个挂名先生?治不过我便去治我老师,他们书读傻了,便不讲半分道理了?”

官家见她嘟着嘴生气,笑道:“你如今还生上气了,谁告你状了?如今你动辄拿出太宗宝剑,谁敢告你的状?你再别冤了旁人,都是……”他一时不妨差点说漏了嘴,赶紧坐下假装要饮茶。

“是什么?”是安见他有迟疑,思索间眼睛的余光瞥见大殿外殿前禁军的身影,一下气道,“必是如此!臣知道了,陛下居然叫皇城司看着臣!”

官家不曾想被她识破的这样快,赶忙哄她,“你看你,怎么能说是看着?只是怕你有闪失,叫他们多留意护着你而已,便说你上次同人打架伤着了,便是禁军去的晚了,下一次禁军早点到了,谁还敢伤你?是不是?”

是安却是真气急,道:“陛下还专门派了人看着?皇城司所辖事何等机密重要,臣是什么军情重事?不过京中一个闲散无用之人,竟劳动皇城司察子,陛下也能做的出来?如今朝臣已经对皇城司有诸多不满了,若给他们知道了,官家您是嫌案头的上书札子不够多吗?”

官家这时反应过来:“你不是怪朕叫皇城司探看你?”

是安两只眼睛里分明还有泪光:“保护臣的方式多了,再不成便叫王府多派些亲卫,或者臣便不出门、少出门都可......“一番话还未说完,却见官家脸上一片欣慰爱惜神色,方假装醒悟道:“哦~官家是说这个,这有什么?皇城司不就是探看军情民务、监察百官的吗?臣是军侯爵位,而且身家干系又大,自然要探看我们家啊!”

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也不对啊!不是,臣纵然军侯,尚无差遣,也没有亲从,只是同叔父亲密些,皇城司探查百官一并监看便好了,何必专门劳动察子,如此,还是官家不够谨慎!”

官家看她蹙着眉自说自话煞是可爱,一时心疼握了她的两肩道:“并不曾专派了人去看你,只说叫他们见着你要多加注意,千万保你无虞。”

是安还是蹙着眉:“既是官家吩咐,皇城司必然不敢轻视,也便是叫人专看着臣了,指不定他们派了人随时守在王府外头,专跟着臣施加保护呢!”

官家伸手想抹平她的眉头,“你若安然待在府里,朕能如此不放心?你知道朕如何着紧你了……”又有些叹气道,“狄卿已经离开东京,朕知道他必定也不放心你呢。”

是安听他搬出狄青来,只好红着眼眶委下气焰,“那我乖些,日后再不同人争执了,官家安心。”

官家这时才敢问她:“你不怪爹爹?”

是安扶了他坐下,替他捏肩道:“官家记得臣九岁时偷偷跑出开封府去追叔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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