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善儿。”巫长命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也上前两步,抱了抱罗老太太颤抖的身躯。。
周围人的视线都汇聚过来,睁大着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这是拿错了剧本吗?为什么老人家看起来倒像是孙女,这个小美女却被一个老奶奶喊曾外祖母,他们没听错吧!
“发生什么了?”巫长命让沙哑的声音尽量变得柔和,“别急,慢慢说。”
“对不起,我、我把长命牌弄丢了。”罗老太太满脸失落,她看向那个道士,恨道,“他偷了我的长命牌,忽悠我给钱帮我找,最后换了个假的给我。”
那道士一下窜了起来,倒吊着八字眉,辩解道:“老太婆你再胡说!我都说了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还要说几遍你才信,我一个道士有必要偷你那破玩意儿吗?”
“你光说不是你偷的,那你怎么知道它在哪儿,还给了我个假的。”老太太气得胸口疼,喘着粗气吼道,然后摊开之前纂在手里的一个形状有点像长命锁的木牌,质问到,“跟我原来的一模一样,要不是老太婆我的长命牌戴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记得是个啥样,我还真认不出来!”
巫长命看了看那个假巫牌,和巫牌的外形一个样,繁复的花纹看起来也很精致。巫族后裔又把巫牌称作长命牌,为了延续族群,每一家都会选一个有巫力的家长,佩戴巫牌,方便和她沟通。一个巫牌的灵力可保一人一甲子安平,而这个巫牌,没有灵力。况且,罗家的巫牌是她亲手雕刻的,和别的不一样,她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的确是假的。长命牌乃品相上佳的阴沉木手工雕刻而成,阴沉木,常人称之为乌木。而这个。”巫长命看了一眼染成紫黑色的木牌,“只是普通的黄花梨。”
黄花梨是檀木的一种,虽然是名贵木材,倒也不难找,可是乌木却更为稀罕,价值不菲。
那道士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听完巫长命的话满脸涨红,气得跳脚:“你们就是想讹钱!鬼知道你们的破牌子是个什么木头做的,黑的都被你们说成白的,你们仗着人多就编吧,尽管来,老子不怕你们!”
道士此刻悔恨不已,这是一出有预谋的诈骗啊!可是偏偏他也做了些错事,现在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最后,他只好放下狠话:“我可是正规道士,我师父是道学总会的张昆仑张天师,敢惹我,你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警察同志被吵得耳朵疼,无奈地把道士按回到椅子上,天天被附近的老头老太太以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找上门,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天这场纠纷还牵扯到封建迷信和贵重物品,得重视一下。
“你们都先安静安静,先把事情弄清楚,然后该谁负责谁负责,丢的东西也好找回来。”警察同志看了看对峙双方,问,“谁先说?”
“我来吧。”罗老太太平静了下来,恨了道士一眼,然后才回答警察同志的问话,个人信息和事件起因等等,警察同志做笔录。
原来,今天下午罗老太太想着儿子孙女儿和客人要到家了,打算准备一桌子好菜,于是去菜市场买菜,结果转悠了几圈之后发现不对劲,一摸胸口,自己的宝贝长命牌不见了。着急的罗老太太到处找都找不到,然后她忽然看见农贸市场右边小巷口有个道士在摆摊算命,那道士看见她就喊,问她是不是有急事,说自己什么都能算,不准不要钱。罗老太太心里着急又没办法,想着算一算试试看,就说自己丢了一块长命牌,能不能算算掉在了哪里。道士让她写了字,又拿出罗盘,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带她进农贸市场找,然后在一个小摊儿前面一弯腰,说找到了。罗老太太看着还串着断开的红绳的木牌,高兴得合不拢嘴,结果拿到手一摸,发现是个假的!这长命牌不常见,而且假牌子上还挂着她用过的红绳,肯定是道士偷走后还想再赚一笔,换了个假的忽悠她去算命给钱。
听完罗老太太的叙述,道士也争辩起来:“明明是你站在我摊子前一脸着急,我是好心才问你要不要帮忙。谁捡个破牌子还又做个假的还给你。你自己都说那红线是你的,那牌子肯定也是你的,你老眼昏花认错了,觉得跟以前不一样,还赖我,不要脸!”
“我自己的东西我认不出来?你偷了东西还不想承认,你捡东西那地儿我都寻了好几遍,怎么你一去就从空地上变个东西出来?”罗老太太辩驳到。
“好了好了,先别吵!”警察同志被吵得头疼,他看向道士,严肃地说,“认真交待清楚,别吵!”
道士不服气地收回又想破口大骂的脏话,闭上了嘴,接受警察的询问。
这道士叫张大中,平时游窜在太平城各个小巷口给人算命要钱,今天是碰巧来这边儿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大主顾,这小区比较高档,住户都有些闲钱。
问到下午的事儿,道士吞吞吐吐地讲出了另一部分:“我今天下午打算收摊儿的时候,一个男的到我摊子前说捡到一个东西,估计是附近的人掉的,看起来还挺值钱,怕失主着急,放我这里,要是有人来找就给他。结果我一看,就是个破木牌子,有啥值钱的,这牌子丢了也不会有人找,就没放心上。”
说到这儿,这道士看了看警察同志,竟有点不好意思,他接着说:“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还真有人找来了。我听那老太太说丢了块儿牌子,心里一想我都等了这么久,赚个几十块钱不过分吧。我那儿生意不咋地,我就想着假装算一算帮她找到东西,也能提升一下我的声誉。结果这老太婆说东西是假的,我是有理也说不清了我。”道士一脸委屈。
“你这还有理了?”警察同志看他委屈的模样好笑到。
“我记得农贸市场右边那小巷口是有监控的,看看监控就知道他有没有说谎了。”杨名说。
警察同志点点头:“农贸市场人流量大,发生过不少纠纷,附近通道都安了监控。”这道士新来乍到,监控又安得隐蔽,他直接坐监控底下了。
“他说的应该是真话。”巫长命听完下了论断,“这巫牌一般人刻不了。而且他一个穷道士,没工夫找黄花梨木。”
警察同志听了两方的叙述,问道士:“给你东西的那个人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道士回忆了一下,说:“脸记不太清了,当时背光,他又戴了个鸭舌帽,是个年轻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西裤,看起来挺有钱的,不像是偷东西的人。”
“这个人可能有问题,大夏天,又是下午,在农贸市场附近穿得这么正式却戴个鸭舌帽。”警察同志怀疑起这个人来。
“万一人家戴个帽子遮阳呢?太阳这么大。”道士觉得那个人挺好心的,他觉得就是这家人故意找事儿,他扫了一眼巫长命,讽刺道,“有些人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戴个太阳镜,不敢见人吧这是。”
“蠢。”杨名摇摇头,说,“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要是没有那个人,就证明你是个骗子,开心吗?”
道士气得瞪眼睛,可一想他的话还真有道理。
“他说的那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罗老太太突然记起,“我买西红柿的时候,在我旁边挑过菜,还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没听清。不是年轻人,大概四十多岁,他手上的皮肤还是有些松弛。”
一想起这些,原本被忽视的记忆又浮现出来了,“肯定是他!”罗老太太气得牙痒痒。
太阳快落下西山,最后一缕霞光即将消散,罗老太太三人才从派出所出来,那位叫张大中的道士朋友则被留下了,他还得接受警察同志的教育。由于长命牌的价值不好断定,倒不好立案了。但警察同志会调查监控,帮忙查找。
罗老太太愁眉苦脸,杨名安慰到:“妈你别担心,一定可以找回的。”他见过罗老太太的长命牌,但他不知道那木牌对罗老太太这么重要。而且,杨名看了看沉默的巫长命,他还记得早上她说今天去收乌牌,大概就是那个用乌木做的长命牌吧,现在乌牌丢了,不知道她怎么办。
巫长命在思考,今天这件事,表面上看很简单,其实不然。巫族巫牌落入普通人手里没什么用,每个巫牌也不相同。既然能做出个假的,说明他们之前知道善儿的巫牌是什么样,并且有足够的时间模仿出另一个。假的巫牌做得很像,但就算善儿没有认出来,她也一定会认出来,花费心思做个假的干什么呢。偷东西的人既然能从善儿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巫牌拿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把假巫牌给一个道士,说明他在拖延时间,好让自己有时间逃跑。
所以,这个人,知道巫牌,知道她今天要来找善儿,知道善儿今天会出门,他要在她之前拿走巫牌,但拿巫牌做什么?灵气将散,除了作意念沟通之用,还能做什么?
不对,意念沟通,是巫族最大的作用!巫通达天地,沟通乃是巫的天职。
想到这,巫长命觉得不妙。
街市上突然有尖叫声响起,轰隆隆的车轮声越来越清晰。
不好!巫长命一转身,看到一辆货车撞断了电线杆,又横冲直撞朝他们冲过来。杨名和罗善儿听到声音才扭过头去看到发生了什么,想跑,却来不及了。
巫牌灵力的消散不代表寿命的终止,且事情情况不明,善儿决不能于今日离世!巫长命闭上双眼,下垂的双手中凝聚起青绿色的幽光,渐渐成球扩大,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参杂着轰隆隆的车轮声,路人的尖叫声,巫长命昂起头,祭出双手,做出抵挡的姿势,光芒在她五指间闪烁。
尘土飞扬,杨名感觉世界一瞬间静了下来,他什么都听不到了,连呼吸都静止了。他刚刚以最快的速度抱住了罗老太太,而罗老太太浑身僵硬,动弹不得,静寂之中,罗老太太神情恍惚,吐出了四个字:逢魔时刻。
道路另一边的行人急忙躲避,隔得远的人低下头闭紧眼睛不忍心看,原本在路边玩耍的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听到动静从屋里往窗外看的人瞪大了眼睛。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这一场悲剧,似乎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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