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白鹭反复念叨着这句诗,不知来自于何处,不知来自于何人,只觉得从张姑娘口中说出来,却是般动人。
山路一直往上,其间崎岖之处,还需白鹭牵着姑娘的手上行,初次握住张蒹葭的手白鹭不敢过于用力,担忧着姑娘以为他孟浪,只是张姑娘的手,的的确确是很软的,就像是头顶的云一样。
白鹭没有摸过白云,但他想,想必天上的云彩也没有张姑娘的手柔软吧。
张蒹葭不晓得少年郎的心思,同样白鹭也不晓得姑娘家的心思。
两人各自沉默着,等到路翻平了,原本轻轻握着的手又不着痕迹的松开,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别处。
大概所谓的甜蜜就是我中意你的时候,你也中意我,却还偏偏装作一无所知。
白鹭家就住在半山腰一处低矮的木房子里,取了纸,然而此时却是早已月上东山,徘徊斗牛。天地间可见一片白月光,洒在姑娘与少年的脸上,洒在安谧的乌江河上,卷起的浪被风轻轻吹散,像是在姑娘的手掌心泛起的白珍珠。
白鹭是个心细的小伙子,无需姑娘张蒹葭开口,打着葵花杆要送张蒹葭回去。临走时,白家的三爷叼着烟干笑了声,“还不算太笨。”
两人红着脸走开,这边山上要去思南的街还是有一段距离,再加上现在时间着实不算早了,两人还都得赶着路。上山容易下山难,张蒹葭穿着裙子和布鞋,却也走得稳当。
白鹭早就晓得张蒹葭就是从遥远的云南来的姑娘。
张蒹葭读了些书,在家里父母也都疼爱着,只是时代的悲哀终究还是压垮了一些人脊背,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远离家乡,背离古老城墙。
初到思南,对于这个更南边一些的城市,张蒹葭不是很习惯。她喜欢坐在码头的石阶上,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浪,看着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船家,看着人字形飞着低鸣的白鹭,来来往往的人很少有会愿意与这个陌生的姑娘搭话。
张蒹葭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有了给亲人烧纸的习惯,或许是异乡太难,想要说与山间的魂灵听。
张蒹葭也不记得与这个少年相识是何场景,大概也是简单平凡。
生活原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特殊,否则那意味着会有很多的起伏。
张蒹葭是个安静的姑娘,喜欢夜间的乌江水,没有了人的嘈杂,没有了人的喧嚣,那个时候这个世界都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想哭。
白鹭一路上不敢说太多的话,怕张姑娘嫌弃。
葵花杆烧了好几根,最后一根烧干净的时候,白鹭看见了结尾的木房子,伫立在几阶石梯上,安静地凝望着狭长的街。
张蒹葭踏上石阶,正好面对着白鹭,与他一般高。她背着双手鼓着两腮望着少年,忽然开口:“我走啦。”
白鹭望着张蒹葭的眼,忽觉得那就是天上月,映着眼前人。
“哦,张姑娘再见。”
白鹭木讷地答了一声,却见那姑娘羞恼地跺了跺脚,气鼓鼓地道:“还叫张姑娘!往后叫我蒹葭,知道了嘛!”
说完,张蒹葭也不等白鹭再回答,小跑着就上了阶梯,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扉,背靠着柴门暗然自喜,红透了脸庞。
白鹭不晓得张姑娘此举为何意,只是憨笑着点头,可惜张姑娘是没看见的。白鹭对着柴门那处点点头,挠着后脑勺走开,忽又听见嘎吱一声,一道轻盈的身影带着夜晚的香扑到他的面前。
那张脸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今晚三点,码头。”
说罢,就此离去。
白鹭耳畔烧红了的铁块一般,握着心脏砰砰的跳着,似是要喷薄而出。
直到很久时候,白鹭才反应过来,咧开嘴直笑着。
沿着街走着,没走几步,却见得黑暗中逐渐凸显出一道瘦小的身影出来,白鹭仔细去看时,顿时觉得这人眼熟,五六岁的小娃娃,精瘦精瘦的,倒是那双眼睛极有精神。
这小家伙等着白鹭,大晚上的被人这么盯着确实是有些发怵,还不待他开口,那小家伙就已经走近了些,走到白鹭的面前,抬起头,正好与他对视。
“你喜欢我小姨?”
小家伙的声音干净,跟乌江的水一样,清波荡漾。
白鹭先是一阵疑惑,想了明白后又红着脸,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我小姨?”
小家伙面不改色,又问了一句。
白鹭还是没有说话,假装作没听见就要走。
小家伙快他一步,当在他面前,“你喜欢我小姨?”
白鹭无奈,转身望了眼紧闭的门扉,却觉得欢喜无比。然后才与小家伙对视,郑重地点头。白鹭忽想起一件事,于是开口问道:“你是叫马六,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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