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尝试了一番,怎奈功力不敌女鬼,被她的符咒压制着,无法恢复人形。
女鬼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两声,却忽然敛了神色,猛地回头:“何人?”
只见容淮踏着满地月色,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的另一头捆着男鬼。
阿翎心想,他若是能走快一点,早来那么一会会,她也不会被女鬼变回原型了。
可巧她刚变回原型他就来了,跟算计好了似的。
女鬼见男鬼被捉了,急叫道:“弟弟!”却又不敢上前,只攥紧拳头,瞪着眼睛看着容淮。“杀我!”
男鬼忙叫道:“杀我一个就够了!”
容淮悠哉悠哉地走近,看了一眼女鬼,目光在她脚边掠过,眸底便染了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
他在附近的一棵树旁坐下,垂下眼,不疾不徐地将捆仙索在手上又缠了一圈。
“说说吧,为何要取那掌柜的命?”
女鬼心中对容淮怨愤,扭过头不理他。男鬼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说:“他害死我们恩公。”
每句话只能说七个字的鬼讲起故事来着实费老劲了,也亏得容淮是个领悟力极强的,竟从他那七言律诗一般的讲述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两只鬼生前是两个孤儿,遇上饥荒之年,饿得奄奄一息之时,是一位路过的书生给了他们一些吃的,救了他们的性命。
虽然书生的施舍只是杯水车薪,姐弟两个后来还是饿死了,但二人对书生感念在心,一心想报答他的恩情,便未入冥府投胎,在世间游荡,寻找书生。
然而,好不容易找到了,恩公却已经成了一座坟。
二人悲痛万分,探查之下才得知,恩公是自尽而死的,而原因竟是进京赶考路上住了一家客栈,被客栈掌柜狠狠宰了一笔,原本用于打点各处的钱财都没了,落榜后一时想不开,便投了河。
姐弟两个又悲又怒,便来找那掌柜寻仇。
容淮倚着树干,手中把玩着几根草叶和树枝,全程听完了鬼弟的讲述。
然后笑了笑。
“嘲笑?!”女鬼大怒。
容淮摇摇头,道:“在下并无嘲笑之意,只是觉得二位心思太过单纯了些。”
男鬼冷哼一声:“难道他不是恶人?”
容淮道:“恶其实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这世上从来没有单纯的恶人,也没有单纯的善人。”说着,他目光一转,落到一旁蹲着的阿翎身上。
随即弯了弯唇角,说:“拿那只灰雀来说,对于鹰隼而言,它弱小可欺,可对于小虫而言,它便是穷凶极恶的杀手。”
阿翎:“……”
女鬼不服气,上前一步,怒道:“宰客!”
容淮点点头,“确实,掌柜喜欢宰客不假,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拿那些钱财去接济孤儿?怎么知道他不是把钱捐出去赈灾?你们遇到的那场饥荒,除了书生之外,难道就不曾受到过不知名人士的救济么?”
二鬼顿时愣住,女鬼忽然回忆起什么来,颤声道:“真的?”
容淮道:“不,这是在下胡诌的。”
女鬼:“……”
男鬼:“……”
阿翎:“……”
“我只是想说,世人皆有黑白两面,不可单凭一面论其功过是非。你那恩公心存怜悯,却靠钱财打点官路,对其他学子来说何尝不公?客栈掌柜虽心狠手黑,却也并非一无是处。”
容淮垂着眸子,将草叶在树枝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你们可曾想过,郊外方圆百里,为何只有那一家客栈?”
二鬼面面相觑。男鬼想了想,拱手道:“请公子不吝赐教。”
“如今这大周国正逢兵荒马乱之际,城外常有贼人流寇,若是没有关系和手段,怎能保店中客人平安无虞?你们若把同来客栈的掌柜杀了,来往行人恐再无庇护之处,更多的人会受贼寇威胁,届时你们又当如何?”
二鬼陷入沉默。
“退一步说,就算那掌柜当真是罪该万死,那也是凡人的事,你们既已入冥族,便该遵守三界秩序,不可擅自改动凡人的命数。否则,不仅你们两个会受到天谴,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你们的恩公书生。”
容淮说完这番话后便不再多言,只低着眉眼摆弄着手里的草叶树枝。
女鬼趁容淮“没注意”,悄悄挪到男鬼旁边,扯了扯绳子,见扯不动,恨恨地磨了磨牙,“嗷呜”一口咬过去。
男鬼低声道:“他所言确是对的。”
闻言,女鬼停止了咬绳子,抬起头来:“当真?”
男鬼点点头,叹了口气:“是我们太过偏激。”
女鬼摸了摸后脑勺,沉默片刻,问:“咋办?”
男鬼垂眸思考片刻,刚想开口,却忽觉一阵锥心的疼痛自心口袭来,疼得他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直冒。
女鬼大惊,扶住男鬼叫道:“何故?!”
容淮见这边出了情况,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探了探男鬼的眉心。
“你们在人界游离太久,他受到人界浊气的侵蚀,魂魄受损了。”
女鬼瞪大眼睛,抓住容淮的衣袖,急道:“救他!”
容淮沉吟了下,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袋子:“如今你们皆身染浊气,过不了冥界之门,二位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在这乾坤袋里暂且休养一阵,待将浊气净化了,再回冥界不迟。”
阿翎见到容淮手中的乾坤袋,心中不由得称奇。
乾坤袋就像一个随身空间一样,可在里面存放物品,若是级别高的,也能容纳二鬼这样的生灵。
容淮作为一个凡人,不仅灵力深厚,还拥有捆仙索、乾坤袋这样的灵器,当真让人不能不好奇他的身份来历。
男鬼一手撑地,稍稍平复了气息,道:“一切听公子安排。”
***
这下子,事情就算是圆满解决了。
阿翎心想,如今她也该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等女鬼的符咒失去效力。
刚打定主意,便见容淮朝她走过来。
要命的是,他手里拿了个草叶和树枝编成的……笼子。
阿翎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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