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爬完了百级阶,一座小楼屹立于上。
小楼四角各盘踞了四只神兽,嘴里皆是衔着串青铜风铃,声音深邃悠扬。
而楼顶中央则是供奉了一只麒麟,惟妙惟肖,又不失庄严肃穆。
授九推开暗色的木门,重彧下意识眯起眼,似是联想到了当年那副场面,岂料,里面只有一个小太监在收拾东西,见他们来了,便躬了腰退了下去。
若于宫殿比起来,这窥星楼实在不能说小,但还是贵在精致,自成一方天地。
一扇玉雕星宿屏风将一楼隔开,一边类似于平日里办公待客的地方,书架子,还有一樽青花瓷的鱼缸,里头的几条小鱼游得自在。
另一边较小,放了些占卜的工具,还有一扇小门。
授九推开门,清风刮了进来。
上为满目天空,下是皇城卞京。
二人走了出去,站在不算宽的小廊上,脚下便是司占司主院的假山鱼塘,几个人来来往往。
重彧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屋内不用掌灯也是亮堂,而纵观四面,却没有一扇窗。
授九指了指上方,重彧顺他的手望去。
屋顶上又是一副更为细致的星宿图,若是晚上来看,到真有几分观天的意味。
可他还是不懂。
授九顺着一侧依墙而起的木梯走上了旁出凌空的二层。
重彧一怔,他倒是真没注意到还有个二层,难怪呢,他还说下面这些从上垂下的各色羽毛、小铃铛是哪来得。
他连忙跟了上去,见授九手往楼顶一探,那副仿佛是刻上去的星宿图自中间分开,各自向两边退开,阳光倾撒进来。
竟是屋顶中央的麒麟周围成一个矩形向下退开。
重彧不禁感叹。
再观二层,木栏做护,下面的那些个小玩意儿便多是挂在这里垂下去的。
旁边的墙壁上是一个个的小抽屉,上面挂上了木牌。
一方矮几,上头是小摞的公文或书,三脚的镂花香炉,再往里,便是小榻,只比地面高出了十寸不到。
重彧这里戳戳,那里挠挠,好不新鲜,末了,又兴奋地对坐在矮几前提笔的授九道:“这窥星楼在他们手里那几年,被整得不成样,落到了你手里到成了个清静的好地方。”
随便拖过个以前与窥星楼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来问问,打死怕也不敢相信这是哪儿。
黑色的地砖铺在一楼的地上,亮得能倒映二层趴在木栏上满脸戏谑的重彧。
忽而想起什么,一阵风似的刮到了授九对面坐下,笑吟吟地支着下巴望着授九自顾研墨。
“钦天俸禄几何?”重彧试着问,授九掀了眼皮看他一眼,问:“怎么,难不成你打算改职?”
“问问,问问而已,”重彧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
授九报了个数目,重彧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等他确定自己没聋的时候,拍案而起。
“什么?!岂有此理!”
砚台随着他的动作颠了两颠,墨汁毫不意外地溅了出来,落在案上与……授九的手上、白衣上。
授九闭了闭眼,离远了些,脸才免受祸害。
“你对我的俸禄略长于你很有意见吗?”
“……”
重彧意识到不妙,心虚地说:“怎么会?”然后老实安分地坐下,从善若流地拉过授九的手,在他袖中摸到了一方绸布,开始认命地帮他细细擦去墨渍。
完事,又自觉地接过纸笔,授九念着,他写着。
重彧想,这个该死的条件反射该是养成于少时。
仲夏衰草迁,蝉鸣隔花涧。
少年趴在榭下的小桌上温书,对面是另一个少年正在执笔。
二人身下是原色的木板,木板下又是天青色的湖水,倒映了二人的身影。
一个危坐,一个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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