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九:“怎么,掌署差一味天赐合欢入药?”
甄闻:“见笑,医者本性,约莫如此。”
授九颔首,也没再出声了,望向黄昏下热闹不已的御台——说是台,即御湖中沚上的一个露天场子,启明灯一挑,四五阶石梯往上,清一色的矮几分列两边相对摆开,为首的是红木,其余都为黑木,往上是三台玉阶,皇子公主,妃嫔,帝后,一一而上,就是金龙玉椅,而台下的就是臣子们所谓上不得台面的内人子女。
宫中的七夕宴多为一个目的——张罗婚事,皇子择妃,公主择驸,指婚联姻,拉拢贵权,即便高如明钧意、明君瑶,权如相府、将军府,也是逃不开的,都被迫卷入政治,有出息的或许能成为棋子,没出息的就只能沦为牺牲品,反正苟政无仁人,倒不如多争取一下,和一个府上权势滔天的多走动走动,沾沾光——例如至今还未成家的重彧——九钦天生如谪仙,实在不是她们能招惹得起的,何况人家也不像个会有三妻四妾的人。
妾又如何?高低也是相府上的妾,左右还是将军府上的儿媳,谁不得给三分薄面,先攀上了也是半个女主人,要是再能讨了相爷欢喜,诞下个一儿半女,后半生荣华富贵何愁,至于传闻,害怕也抵不过诱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本着这个理念,重相的桃花又大发地开了一回,盛极枝头而不见凋零之势。
娄仪目光一移,纳闷道:“咦?那是……重相?”
各色各样的长裙玉簪独簇拥一人,莺歌燕舞,娇声连连,唯见其间鸦色身影绰绰,那双水红的眼角弯得勾人。
“重相这张嘴最会哄人开心了。”
“那也要看什么人不是,若不是各位妹妹们,也是不愿开口的。”
一片嘤嘤笑声,又有个姑娘悠悠道:“可重相这么讨人喜欢,以后若是娶了亲,姐妹们怕也是连一眼也瞧不得的。”
重彧眉眼一弯,道:“你们莫不是在呷醋?亦或是打算结伴别了萧郎,嫁进我相府?”
女儿家们顿时抬袖掩唇嗔道:“好生贪福,纵我等嫁了,重相又该如何待我等如何?”
重彧眨眨眼,“玩笑话罢了,莫恼,纵使你们嫁,各位妹妹天生丽质,我又哪有胆子享这等福气。”
百花丛中过,留香不沾身。
只此一位,整个大宣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娄仪:“已有数日未见重相这般油嘴滑舌耍流氓了,还以为他改了性子,原来……这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偷着瞥了眼身旁的授九,实在想不通这重相是找谁借的胆子。
授九未有动作,淡淡道:“看来重家还没来,上去吧。”
娄仪诺诺连声地跟上自家大人,路过时默默替重彧求了个平安。
重彧鼻头嗅了嗅,就听后边的太监朗声道:“窥星楼九钦天到,司占司娄卦师、太医署甄掌署到——”
“哈!来了!”重彧顿时抽身离去。
“诶,重相这是要往哪儿去?”女儿家们一看架势不对,纷纷挽袖挽留。
重彧却是话也不说一句,拔腿就跑,那太监又出声了,“重将军府上到——”
“重五。”
“阿九——操——”他不情不愿地转过身,乖顺异常地行礼,“阿姊。”
“重相。”重华身后的重萦和重绪敛目,一声“重相”叫得生疏。
重彧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酸意蔓延开来。
重华一身天蓝广袖长裙也遮掩不住精致的眉目间隐隐露出的英气与沉稳,沙场磨砺,周身气质真不是一般深闺女子能比的,“半余载未见,你折头就走是不待见我们不成了?”
重彧瘪瘪嘴,乖顺地摇头,“早闻阿姊与阿妹归来,心中欣喜不已,打阿姊与阿妹远去,弟心中万分思念,日思夜想,终于将你们盼回来了,谁知……”
“够了,重相的嘴,骗人的鬼。”重华摆摆手,抬步与他擦肩而过,“跟上。”
“……”他刚扬起没多少的嘴角顿时一丧,“我可以拒绝吗?”
闻声,重华驻足回身,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太监又细又尖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岚风将军到——”
“阿姊,我们走吧。”重彧跨步上前挽住重华的手臂,连拉带拖,“我想死你们了,有太多话要跟你说。”终还是晚了一步——“重华。”
重彧往重华身后侧身一站,恨不能抬袖遮脸。
我瞎我聋我哑,别跟我说话。
岚风:“重相?”
重彧:“…………”
岚风:“重相?”
重彧:“…………嗯嗯,岚风将军好,好久不见。”
你要是敢接“十分想念”你就死定了。
授九就这么接过……授九呢?
他举目四望,在人群中寻找个茶白千层祥云的身影。
也是冤枉,他原来本是要去寻授九的,路途遇到一群小姑娘,没把持住本性暴露无遗,顺手浪了一把,就这么把时间给耽搁了,女人家说话事最多,永远没个结尾,也不知重华这一留他要留到什么时候,想来也是开宴才会放过自己了。
他仰面长叹,心中念叨:“阿九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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