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金老师，你看看这帮学生，像什么话，那数学，烂得掉渣。”陈老头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个劲儿抱怨。

“陈主任，这帮孩子是调皮了些，但，现在是英语课呀。”金姐脸上虽堆着笑，但是人都闻得到□□味。

陈主任收起那张霸王脸，扫视了作业帮一圈，低吼一声“滚回去”，觉得没面儿，这才背着手就离开。

许漾对陈老头的印象就停留在报到那天，单凭一科数学，他就对许漾作出了评价。

不知道老许当初面对他的时候听到那番话没有，如果听到了，又作何感谢。

我儿子完了。

我儿子垫底了。

我要做好儿子被劝退的准备了。

从初中开始，许漾的数学分数就严重缩水，那时候老许也没说啥，就一句“自己努力”完事儿了。

许漾趴在桌上，看着满试卷的圈圈，叹了口气。

这种被别人否定到让自己怀疑自己的差劲状态一直持续到放学。

高一新生这些天还在军训，高三又还有二十分钟的自习课，所以高二新生现在去食堂也不用使出跨栏的劲儿了，个个悠哉悠哉慢摇慢晃。

许漾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他关上门正想着去哪儿吃东西，迎面就撞上顾延。

“那个......”

顾延前脚刚踏进教室，衣服就被许漾拽住了。

他从眼尾瞥了一眼被拽住的衣脚，许漾触电一样赶紧收回手，“我是想问你，昨天那个粥......”还有没有。

“今天没有。”

“哦。”他自觉想到自己作死的事情，已经被某人记仇了。

许漾看着阳光下顾延的背影，就直冲冲这一句，答得他胸口有些紧。

他挂着书包，转角下楼。

肚子有点饿，前胸贴着后背难受得心慌。

偶尔有几个女生从他旁边经过，都悄悄笑着跑开。

幸好食堂有馒头，许漾微信扫码买了两个啃着出了大厅。

从食堂出来，他又漫无目的地顺着梧桐道来到山脚，一条弯弯曲曲的小石径一直伸到半山腰。

这个时候，走读生都出了校门，住校生吃了饭都窝回寝室了，校园里见不着几个人。

许漾顺着小径往上。

一路上植被覆盖，空气清新许多，路边还有一口小水坑，专门用水泥筑了型，一股细细的山泉从泉眼里流淌流进坑里，溢了出来，流淌过的地方都长满了青苔。

图书馆坐落在山腰，红砖绿瓦，跟山下的现代建筑风格大相径庭。

许漾轻脚走进去，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刷卡。”柜台后突然冒出一个嗑瓜子的大婶，吓他一跳。

“老师，我是新来的，还没有办卡。”许漾乖乖站到柜台面前，乖乖微笑。

“没卡不让进。”大婶一脸凶悍，铁面无私。

本想着进去补补瞌睡，清静清静，得，天不助我也！

许漾退出了门，坐在外面的亭子里发呆。他坐在长椅上，小狗一样将下巴搁在护栏上看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径。

就在阳光照得快闭眼的时候，一个身影闯进了眼帘。

许漾灵机一动，跑过去站在路口，抬手就搭上来人的肩。

“顾延！好巧啊！哈哈哈！”瞬间觉得自己有点遗传老许的迷之尴尬。

顾延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他，有些吃惊。

“你也来图书馆呀，走，咱两一起，在这儿做作业安静些。”

没等顾延开口，许漾就拿过他手里的借书卡跑进去。

“滴！学霸卡！”许漾故意拿着卡在大婶面前晃了一圈才绕回来把卡还给主任。

图书馆不大，但看得出在装修上是废了心思的。

复古的中国风，墙上各位圣人的画像看起来也有档次多了。

在这种书香气浓郁的地方打瞌睡估计是要下地狱的。

许漾乖乖寻了个角落，正襟危坐。

他埋头在书包了掏了半天才发现顾延走了过来。

“你……也喜欢坐这儿？”

这个座儿顾延坐了一年了，整个图书馆最隐蔽又是视野最广阔的一个角落。窗户外是一个低矮的洋槐，五月时，还有一簇两簇探进来。

“不喜欢。”顾延扫了眼许漾从书包里探出来的棒棒糖和试卷，转身走开。

许漾瘪瘪嘴，剥了颗棒棒糖放嘴里，拿出早上的没补完的课堂小练，埋头补题。

当初分科的时候许漾也纠结了很久，他数学不好，在及格分上徘徊的那种。按理说应该选文科，但理化生成绩又莫名靠前。

山上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只鸟飞过来停在开着地窗框上，“笃笃笃”啄几下又飞走了。

今天的数学小练做得还比较顺手。

许漾靠在凳子上欣赏着辛苦了十多分钟的杰作，旁边有一只小东西慢慢爬进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