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壁垒

苏青戈跟平匠头交待了做针的事，然后又检查了已经打出的一批刀。

匠坊统共三十多人，各干其事，并不因为主家来了就耽误手上的活，活赶着要，订单已经排到年后，他们的薪酬是跟效益挂钩的，谁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活。

苏青戈也就没多耽搁，今天要将后山都走一遍，从铁匠坊出来，便去了造纸坊，这是全新成立的部门，当时挑选负责人时，是老爹举荐的人，是这些管事里唯一的女性，也是他们中成绩最出色的。

造纸坊的构造是个围合式四合院，中间留有四方天井，便于晾晒成品纸张，他迈步进去，正和迎面抱着一摞纸的徒工撞上，这徒工八岁多点，还是个稚嫩的孩子，急忙刹住脚，眼睛黑溜溜地瞪的老圆，“小主子，可有撞到？”

“没有，我比你高，看见你就躲开了。”苏青戈想把他的纸接过来，“我来拿，你这是送去哪？”

那孩子左右扭着，“不要不要，主子可别折煞人了，这点活我干的了，这些是毛边纸裁下的边角料，芜子姐姐说送去给庄上学习用。”

苏青戈拿起几张翻看，纸面泛黄，纸质略薄，是纸品里成本最便宜的一种，拆切成32K和16K的尺寸，做成练习本，目前只在山庄内部使用，每个上课的和匠坊的人都有份额可以领，还没有拿出去外面售卖。

小徒工抱着的都是些不够尺寸的小张边角料，放在庄子里的大课堂上，可以做演算习题，或是练字，谁需要自己取用，并不受限制。

“嗯，去吧，路上不要跑，小心摔跤。”苏青戈摸摸他的头，放他走了。

小徒工跑走，芜子已经听到声音过来了，见过礼，便领着苏青戈在各处看看。

造纸坊的人员全部来自孤儿院，芜子把孤儿院的孩子都招到了造纸坊，年纪太小的就给大孩子打下手，做些轻省的，比如裁纸、整理、装订之类的，再大些的孩子打浆、抄纸，收集做纸浆用的树皮、麻头、破布等，十七八岁的负责制作工艺较精细的宣纸，年纪小的负责工艺要求不高的毛边纸。

能把孤儿院的孩子如此安排，苏青戈也能安心不少。

只见各处做事都井井有条，孩子们有时还会打几句嘴仗，苏青戈远远看着他们，并不过去。

最后去成品库，成品库是由三个房间组成，苏青戈从樟木厚板打制的一排排货架穿过，每层摞满了新出的纸品，每个房间的纸品等级不同，这里最好的纸是白宣。

白宣的工艺比较复杂，用料也讲究，生产出品的宣纸，质地绵韧、光洁如玉、不蛀不腐，用宣纸题字作画，墨韵清晰，层次分明，纸张洁白稠密、纹理纯净、搓折无损、润墨性强，实为纸中上品，苏青戈给这种宣纸起名——白绵宣。

要制出上好的宣纸，有三样原料必不可少，青檀皮和沙田稻草和山泉水，也可以用瑞香皮，栈香皮，楮皮，桑皮，藤皮，木芙蓉皮，等韧皮纤维作为造纸原料，这种纸纸质柔韧而薄，纤维交错均匀。

在工艺要求上也极其严谨，青檀皮料要经过十几道工序，最后进入配料和制纸，这套造纸方法另外一个要件是，纤维打浆叩解，利用搅刀及大马力机械，使植物纤维分叉破碎，再抄制成纸匹，俱有较大结合力，不像光洁丝状纤维容易滑脱；另外在打浆后所产生碎屑及糊状物，在抄纸时有填塞孔隙及黏结纸匹功用。

工坊特别为这道工序设计了一台螺旋桨搅拌纸浆机，这台机器用骡子带动变速绞盘装置，作为其动力，搅拌机就会高速打浆，能够达到人力无法达到的打浆效果，这打浆要的是速度要快，力气要大，一刻不停，普通人力想做到三点要费很大力，上等白宣确实不那么容易做出来。

这技术壁垒是从最初的生产就铸就了一堵厚实的高墙，小小一个螺旋搅拌机还不算什么。

还有一种是白纸，白纸专门为制图用；再有就是毛边纸，其制作成本低，价钱也不会太高，主要面对的是平民消费群体。这两种纸准备近日就推向市场，而白宣则不准备在姑臧一带销售。

苏青戈看完成品库后，吩咐芜子：“最近要一批货出去，只拿白宣，你可将白宣都装箱密封，防止进水就行，我会派人过来提货。”

“可有具体期限，箱子还需定制一批，库里的数量不大够，如果是防水的还需选用硬质木料专门定做一批，外面再刷桐油。”

“嗯，可，那就按你的想法定制箱子吧，总还有十天左右，来得及。”

芜子最开始就知道这批白宣要运到中原秘密售卖，想了想，说道：“我还想再做些各色笺纸，只需在浆里掺各色染料即可，还可加一点香料，贵妇应是会喜爱，纸度细窄，反而省料，价钱方面还能提高，我曾听阿母讲，那些中原贵妇很舍得花用，置办妆品时，恨不得把金钱绣满衣裙，这种稀奇美丽的笺纸出现，怕不是会一掷千金？”

苏青戈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到她倒是个聪明的，打起女人口袋里的钱了，芜子是随母亲从中原避祸逃难而来，来时芜子也不过三四岁，据说芜子的母亲家族富贵，看来传闻还是有些根据的。

“极好，你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