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四月间那场大雨之后,雨水也接着陆续下了好几场,总算下种的粮种都没浪费,长出了绿油油的禾苗,但是让人担忧的是,那雨却也在逐日减少,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刚开始三五天就会下一场大雨,到后来是十来天才会落一场中雨,进入六月后,雨水更加稀少,整个六月仅仅落了一场牛毛小雨。

苏青戈觉得,后面的日子可能不会再下雨了。

果然,七月没下一场雨,眼看已经进入八月,老天爷似乎不打算再眷顾这块幸运之地了,麦苗正是抽穗之时,缺了几场雨水,肯定会影响结穗,沙果岭山脚下有雪山融化的浅水溪流经过,西区的那片粮田还能引水浇灌,镇外那些地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位于镇中心的半月潭,是这一带最大的水源地,这里自古就被当地住户保护的很好,外围不但钉有护栏,以防牛羊牲畜随便进出糟蹋了水源,他们还在下游又挖了一个浅潭,从半月潭引水过去给牲畜单独饮用。这里的位置距离镇外的田地还很远,专门挑水过去浇地是很费力气的,再说镇上的住户也不允许这么干,旱季时,连镇上这些个老住户都要实行每日每户一桶水的限水供应,拎水去浇地是不万万行不通的。

马车经过之处,土地又有了干枯之象,空气也干燥的很,强烈的阳光带走了土壤深处仅存的最后一点水分,草叶干黄,麦苗耷拉下来,看的很让人揪心。

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窗幔拉住,马车里的光线马上暗下来,苏青戈闭眼揉了揉鼻梁,稍待片刻,眼睛才好受一些,他的眼睛畏强光,这种正午的太阳光线太刺眼,雪地里也不能裸眼看雪,数不到十下脑袋就会发晕。

不知道这个毛病是原生本来就有的,还是他穿越的后遗症,不管是哪一个的毛病,他现在只想来副墨镜戴上就完全解决这个麻烦了,可惜距离做出墨镜来还很遥远。

阿来正在前车厢煮水,这辆车内部空间很大,前后有壁柜暗格,里面备着吃食日用、被褥毛毯,甚至还有两套换洗衣服,外面有车把式赶车,车行驶的很稳,不急不缓,前后有护卫骑马随行,这次他院里的六名常用保镖都跟出来了,按他的意思带两个就足够了,可老爹和林叔坚决不同意。

想想也是,这一带虽然已经被苏家的巡逻队肃清过好几遍了,可难保有那胆子大的游匪伺机窜进来,苏家现在可能早就被列入那些贼人的肥羊榜了吧?

此时放在红泥炉上的陶壶里的水刚沸开,阿来冲泡了一壶茶给他放在面前的小案上,他也坐过来,陪着喝茶。苏青戈没外人的时候没那么多规矩,四个侍僮也渐渐习惯,他们其实很愿意亲近他,这几个从小和他在一个院子生活,是老爹特意给他从收养的孤儿里挑选的伴读,如果没什么意外,这几个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很长时间,就像老爹和林叔那样。

“阿来,阿回近日可有修渠那边的消息传回?”苏青戈觉得老爹起名字也挺有意思。

阿回是他的四僮之首,被他派往监督修渠工程去了,水渠要从雪山上一路修下来,再与新园区东门外那条夏初挖的人工河渠连通,还有两个月就入冬了,山上的温度更低,今年是指望不上这条河渠了,还是让他们提早收工,这个年代也没有棉花,冬天的保暖衣服除了兽皮就再没别的可穿的,而他们并没有足够给修渠队成员做皮衣的皮货储备。

阿来回道:“阿回应是会跟取补给的一起回来,估摸还有三四日,小主可是有事吩咐他去做。”

苏青戈说道:“没什么急事,就是想就他们早些收工,山上齁冷,我怕他们冻着了,让他们早点回来挖几个地窖,庄子上今年开了那么多荒地,头一年地贫,这个时节也只能种芜菁和白菜,入冬前还能收一批菜蔬。那么多菜总不好都腌咸菜吧,挖几口地窖,把菜放进去一半储存,这一冬天的蔬菜就靠它们了。”

如今他可是家大业大,拖家带口两百多人,若是再把外面的几支建筑队和铺路队再算上,每日吃喝就是一大笔开销,日子不算计不行。

“我把这事记上,回头他回来了和他说一声。”阿来从随身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再打开旁边的暗格,从里面取出笔墨来,翻开小本,伏在小桌上记了几笔,待字迹干了才合上本子。

苏青戈又道:“商队那边的人选不是都定下了,刚林叔说还想再加几个人进去,你晚上回去把那几个人挑出来带我院里,我看了再说。”

”阿来应道:“诺!

“又说,一直没时间问你的想法,你想去商队,还是去造车厂?”

苏青戈打算把几个重要产业都交给他的四个伴读,这四人比他都要略长两三岁,老爹从小着意培养他们的学识和教养,四个人都各有各的优秀。

阿来想了想,没说话之前脸先红了,“我脑子可没那几个好使,数学是他们几个里学的最慢的,我怕去了商队,再给小主把买卖做赔了,还是去造车厂吧,我去看过造车厂那套流水线,管理倒是没有商队繁琐,我估摸着能管下来,至少不会赔钱就是了,再说还有小主在后面帮我盯着呢,出了差错也能及时提点我。”

“好,那就依你,商队就让阿白去吧,他的数学是你们几个里最好的。”

苏青戈没有笑话阿来的志向不高,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自己要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诚然,远赴中原的商队肯定在机遇和财富收获上,远比守在安稳的造车厂更大,但是同样也存在很大风险,中原时不时要打仗,好要重新结识人脉,从零开始,无法预料的意外随时会发生,但是富足和人口众多的中原的,可谓遍地都是商机,所以往往机遇和风险是并存的。

两人正说着话,车后传来急急的驰马声,苏青戈眉头一皱,难道真被匪徒窜进来了?哪这么巧,他今天刚出门,就遇上匪徒,这速度得是在附近蹲守才行。

就听马蹄声已经到得跟前,听马蹄声还不止一匹马,人还不少,护卫拦住了他们。

只听外面一位男子朗声说道:“车里坐的可是苏家小主,吾乃楚国项地于甄,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苏青戈这具原生听得懂雅言,也会说,于甄的雅言带有楚国水乡之地的绵软,很好听,从骨子里自带的矜贵,这位毫无疑问是中原的贵族,兴许还是个大贵族呢,楚国项地后来出了一位名动天下的大人物——西楚霸王项羽,他的封地便是项。

就冲这项地,他对这位于甄生出了好感,于是将窗帘一把拉开,忍住太阳光的刺眼,含笑温声回道:“正是在下,谈不上冒昧打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车上备有清茶,还请上车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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