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难以抚平的伤口，那些发誓不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恶意。终究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心里的麻木而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疼吗？”
“哪种疼？”李俊哲不是很聪明，但也不傻，潇晗关心的语气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就是…被枪打中的时候，会疼吗？”
“非要亲身实践过才知道。不过，我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吃枪子的，子弹打进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生命是多么难能可贵。
不知道哪个名人说过一句话：不要把任何东西置于生命之上，不值得。但李俊哲此刻看着潇晗的脸，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全看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事情，有的人就是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奋不顾身，哪怕献上生命都在所不惜。而且潇晗值得我这么做，我愿意为了他重新揭露伤疤，也愿意为了他回忆起那段痛苦不堪的往事。
“别难过了，这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跟我说说吧，你的故事。我想听。”
“我没什么故事。要说真有，那也是从遇到你开始。”
“别贫了。”
潇晗突然严肃起来，李俊哲一愣，也没那个兴致卖萌耍混了。语气异常地严谨认真：“你这种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大少爷早应该习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让你突然远离这种生活，把你放在肮脏的小巷里，连路边的野狗伙食都比你好的时候，你还能有现在的气魄吗？”
“俊哲…”潇晗颤声道
“听我说，”李俊哲打断他的话“我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我爸妈离婚了，谁都不想要我，我就从家里跑了出来，省的给他们添堵。跑出来以后，没吃没喝的过了好几天，差点饿死在路边，我走投无路，找到个废厂房想在里面过一夜，谁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被揪出来揍了一顿。我依稀记得他们好像是一个人贩子团伙。然后我就被卖了。卖给了一个毒贩。”
“毒贩？！”潇晗震惊地大吼。
李俊哲顺势捂住他的嘴，“小声点，一会儿邻居要来投诉了。”
潇晗平静下来之后，李俊哲继续说：“你放心，我不是被用来做什么人体实验的。那几个人贩子也不知道对方是贩毒的，只是他们出的价高，所以就转手了。买我的人就是陈彪。当时他才三十出头，年纪不大，所以让我叫他彪哥，如果要带我出去，就让我喊他爸。然后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直到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原来他把我从人贩子手上买走是为了要培养下一个毒品网络的掌控人。他说他身边的那群小弟没有一个可信的，一个个看着毕恭毕敬，实则每个人都在觊觎他的位置。只有被他从小带到大的我能驳得他的信任。”
“你答应他了？”
“没有。我没答应，所以，陈彪第一次对我大发雷霆。吩咐手下人关了我一个月禁闭。我又一次跟死神擦肩而过。”
“然后呢？”
“我被放出来，奄奄一息。陈彪把我送到医院。我想这或许是个逃跑的好时机，可有个混小子偏偏这时候出来碍眼。”
“韩笑？”
“嗯。他就在这时候砸了陈彪的赌场。我出院回去一看。好家伙。被打得不成人样，陈彪的手段我了解，他手下那帮人的嘴脸我更了解，如果我那时候没有站出来替韩笑说话，他肯定会被硬生生折磨死。我做不到看着一个好好的生命无缘无故死在我面前，所以我放弃了逃跑的机会，和韩笑一起留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跑？”
“他不愿意跟我一起走。而且如果那时候我跑了，陈彪谁的面子都不会给，他会想都不想地处理掉韩笑。”
“然后呢，你们是怎么摆脱他们的？”
“三年前，陈彪被他一个手下杀了，我被堵在当年的废厂房里，几把□□对准我的恐惧到今天都是记忆犹新。第四枪的时候，林超来了。他把我送到医院，我醒了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我去给韩笑作证，证明他是无辜的，人不是他杀的。”
“俊哲，你受苦了。”潇晗给他顺顺毛，柔声细语地说。
李俊哲还没想到自己受了什么苦，潇晗就继续说：“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韩笑身上，没人注意到你，没人体会你的感受。委屈你了。”
是啊，实在是太委屈了。明明九死一生的是我，明明受伤住院的是我，明明我比韩笑多吃了十几年的哭。可就是因为无辜被牵连的受害者身份比不上韩笑当事者的身份，所以就被淹没在了人海。
这么一想，韩笑倒是欠我挺多的。
“要不要抱一下。”潇晗自觉地张开双臂。
李俊哲把人揽进怀里，抵在潇晗的肩膀上抽噎起来。
“我…我本来想这辈子就在小酒吧打打工，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也挺好的。可你出现了…你怎么能在我最没本事的时候出现呢？你就不能再晚几年吗？”
“我可等不起了。现在遇到你挺好的，至少我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你没我大，过了今年我都三十五了。”
“我也不小诶，我也三十三了。”
“三十三了？！”李俊哲吃了一惊。
潇晗看起来可真不像，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要不怎么说人家有钱呢，天天数钱数到手软，这日子要是搁着我，我心情也好，心情一好，怎么可能会老。
“是啊，我也挺老的。咱俩在一块谁也别嫌弃谁。”
“那可不一定，我看上去可年轻着呢，搞不好哪天就会被一堆比你年轻的弟弟妹妹看上，然后就…”
“你敢！”潇晗一巴掌呼在李俊哲后脑勺上。
“不敢不敢…我错了。”
“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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