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想转移她的注意,随口一问罢了,毕竟顾心兰这样的大人都没看清,更不用说还是个小不点的静姝了。

没成想,那双乌黑的大眼忽然扬起来很认真地点了点,细小的手指直接在地上圈圈画画,可惜粗糙模糊的轮廓完全无法表达她看到的那张脸,指头和地面摩擦得也有些发红,表情十分难看。

难得见小姑娘对他有点反应,皱成一团的小脸很是可爱,叶英轻咳一声,试探性地问:“那我们画到纸上去,好吗?”

清亮的眸子思忖了起来,歪头动脑子的时候,像足了大人派头,约莫是想好了,小脑袋点了点。

见静姝同意,叶英便进屋和顾心兰打了声招呼,带着小丫头来到书房,掌灯之后挥退侍女,示意身后的静姝跟他到案前坐下。

静姝是第一次来书房,乌溜溜的眸子忍不住好奇转了一圈,见叶英看过来又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脚尖。

平直的薄唇微微弯起,叶英铺开一张宣纸,提笔着墨,递到静姝面前。

她从未拿过毛笔,小小的手掌张开学着叶英拿笔的样子接了过来,刚在纸上落下一点就皱起眉,索性捏着下端蘸了墨水的狼毫趴在桌上对着纸涂涂画画,看得叶英在身后哑然失笑。

静姝画得很慢,画几笔就要停下来回想,但她画好的时候完全超出叶英的想象,本以为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画出来的能有个人样就不错了,结果却画得五官周正,像模像样。

叶英把惊讶放到心底,对着那张画像陷入沉思,今天在街上遇到的人中并没有这样一张脸,若是江湖人士,便要从门派入手了,“他身上可带了什么东西没有?”

低头想了好久,静姝在空白的地方画了一把刀,只是这刀的形状涂涂改改了好久,竟有些分辨不出是什么品类。她紧抿着唇,当时那人坐在马背上,刀别在背后,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顾心兰护着摔到一旁,记不清具体的模样。

温暖的掌心轻轻拂过头顶,耳畔响起少年温润的嗓音:“无妨,你记住的已经很多了。”

热流划过脖颈传来痒意,静姝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放下笔揉揉眼。她画了许久,眼睛控制不住地发酸,甚至还有些困倦,一揉两揉感觉不对,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掌心顿生懊恼。

叶英正对着那把未画完整的刀皱眉思索,静姝的动作惹得他把注意力往那张小脸上一带,唇角随之抿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手指沾着的墨汁在乌黑的大眼周围揉了一圈,像是被人打过一拳似的,静姝见叶英还笑顿时鼓起了腮帮子,乌黑的眸子洋溢着怒气,视线亮得吓人,目光灼灼地瞪着那双俊秀的眉眼,非得瞪到他把那一丁点儿的笑意敛去为止。

叶英从案底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按住女孩儿不太自在的肩膀替她把脸上的墨痕细细擦去,露出白里透红的小脸来,“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兰姨那里吧。”

静姝闻言一低头就从他身前蹿了出去,一咕噜溜到门边,乌黑的眸子回过身瞅着案前的少年看,视线一晃一晃地看向案几上的宣纸。

明其意,叶英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找到那个把兰姨撞倒的人。”

抿起的小嘴这才稍稍放松,却仍是未置一词,灵巧的身形和猫儿似的,转身就跑进了夜色里。

叶英连忙起身跟了出去,看着前方跑得一溜烟似的女孩儿,心中无奈之余还有些失落。他在静姝身后一直目送她跑进顾心兰的房间,在走廊上听着屋里的母女俩开始闲话便回去了,关于她为什么躲着自己又不肯同他说话的问题还是没能问出口。

第二天叶英和叶晖照旧到街上巡视,听闻昨日顾心兰被人撞伤叶晖也十分关心,便帮着叶英一起寻找凶手。他们询问了周边摊贩的老板,描述的相貌的确和静姝所画相差无几,只是问及背后的武器却说法众多,有人说是刀,有人说是剑,还有人说是盾牌,着实费解。

江湖中人使刀的派别不少,可没有哪一种能和静姝画的相匹配。走在身边的叶晖见他总是端看着手中画纸,忍不住问道:“大哥,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之处?”

叶英点了点纸上的两处位置,“刀身根部的宽度和刀尖相差太大,刀柄的位置如此偏僻并不适合着力,看着不像寻常规制的刀剑。”

凑上去看了一眼,根部和尖端相比确实宽了点,叶晖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样的刀会是这般模样,“也许是小姑娘画错了呢?”

叶英微微皱眉,能将起马之人的相貌还原到那种地步,他不认为静姝会随便乱画,“静姝改了很多次,唯独这些地方没改,我想应该不会画错。”

“这……兰姨的女儿那么小,她画的未必可信。”

“我信。”叶英只是淡淡回复了两个字,继续低头思索这奇奇怪怪的刀到底是何来历。

叶晖这下没话说了,只好站在叶英身边陪他一起琢磨,直到日头高悬也没想出个结果来,“要不,我们回庄去问问父亲?”

“也可。”叶英放下画纸,叶孟秋的江湖经验远在他们之上,见过的东西比起他们只多不少,“但有一点,不能让父亲知道这是静姝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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