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阁,九重楼,千里子规几多愁。江安灯火,照在心头。
收起望眼,陆知梦才想到,方才越席之举,还是太过失礼。沈公子问起与程让有何恩怨,也没作答,就向孙道长告罪:“小女子实在鲁莽,且请见谅。”所言竟是不卑不亢,毕竟关乎“山岳第一树,公子最临风”那程公子,何况还是救命恩人,陆知梦分不清此处多少敌友,适才毕竟无人替程让分辩。
正要与孙道长告辞,却听得二十丈外有人轻唤:“知梦?”闻声似曾相识,刹那间,陆知梦心头风起云涌,泪如决堤,悲从中来纠缠相思动容。泣泣转身,颤颤而立,但见来人俊颜束发,坚步定履,锦绣白衣随风起,是恩公程让无疑。
初见犹有惶恐,终究难掩悲戚。陆知梦抬步奔去,顷刻就到面前,沉入他怀里,当场恸哭出声:“义父殉国了。”程让闻讯,低眉思虑,开口却成了忐忑叹息。闭目略定,才又温言劝慰:“生死两不易,且当不自弃。以后,我陪你。”
辗转山水,千里独行,直到此时偎依,陆知梦心绪才稍稍安宁,缓缓舒眉低语:“断剑不断恩,相见不相离。”
花灯照多情,彩鸟相对鸣。长剑知梦,旧诗浅浅吟:“古道正龙图,明台是有无。玄门知善恶,赤剑梦流苏。”
忽得安宁,陆知梦眼波迷离,几欲昏昏睡去。程让就此站定,像山岳,似星辰,旁若无人。
苏小兮才与程让退了婚,就见到眼前光景,也会疑惑为何有女子对他如此倾心,望一眼身后苏成,都不做声。
先前评诗,逼得程叶避而不争,程让这一来,怕是要再生事端。先与孙道长拱手示礼,毕竟这是因程家乱了今夜诗会,而后再细看四方脸色,最后与那萧公子相视无言,自己不动声色。
道童前来将程让与陆知梦引入坐席,说是上官姑娘就要登阁了。伊人在怀,程让轻声唤起:“知梦,我们先去安顿。”
陆知梦定神思虑,顷刻,却说:“世故里,才能看尽人情。公子此时来这里必定不是偶然,公子有事要办,我们就再多看看。”直起身板,又整齐衣襟,似陆丞相气度英姿。
程让会心一笑,牵起陆知梦入席落坐,相视安心。萧公子和沈公子才将要起身,但丝竹之声渐起,只能作罢。孙道长看在眼里,不言不语,含笑饮茶。
场中有十八人登阁而来,娉婷婀娜,随步随弹,都是乐师。百余人注目于此间风情,声色不似凡品。
程让与陆知梦不曾松开手,像是怕身边人会飞走。拿过湛卢剑,竟然也是七彩流苏,有所思虑后,又还给陆知梦,程让说:“这剑是个宝贝,知梦你可得藏好了。”
湛卢剑虽是小皇帝相赠,但也是出自陆丞相,到底算是义父遗物,于陆知梦而言自然珍贵。程让说它是宝贝,陆知梦也只当他在说湛卢剑有那名剑之品,还以为程让又出言调侃,便照旧对答:“三年之后,这就是嫁妆,公子倒是可以替我藏一藏。”
身世如浮萍,止水而生根,陆知梦所求,无非是安稳。玄衫换白衣,男儿寄相思,程让所坚守,也自然是婚事。
陆知梦话才出口,又觉不妥,正经说来:“义父和小弟也是投海自尽,我今天来这凤栖楼,是想求孙道长卜上一卦,看义父和小弟是否同我一样大难不死。我从海边一路找过来,都没有义父和小弟踪迹。”
言语提及,清泪悄然而流。程让又轻轻搂过陆知梦,感同身受,却在耳边低声叹道:“这个孙道长,是个假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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