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妤此时正在给苏碧霄剥螃蟹,她赶紧抽出腰间的巾子擦了擦手上的蟹油,倒了一杯桌上的羊奶,举杯对李婉云道:“李二姑娘有礼。”

李婉云笑盈盈的道:“苏家绸缎庄布料乃是上乘,我今儿这身衣裳便是用你家蜀锦做的,可好看?”

苏卿妤细细看了看李婉云的衣裳,赞赏道:“李二姑娘沉鱼落雁,这蜀锦配得上姑娘芳容,甚美。”

她说完与李婉云碰了碰杯子,正要将杯中羊奶一饮而尽,李婉云便道:“七姑娘不饮酒吗?”

苏卿妤见李婉云杯中的酒,觉着有些失礼,按理说人家主动敬酒自己也该回一杯才对,她抱歉的道:“我从前喝了一小杯酒便起了疹子,从此也就不碰了,望李二姑娘莫要见怪。”

“喔?”李婉云故作惊讶的低头深思片刻,又道:“七姑娘家的蜀锦绸缎好,想必也是有好的蜀商从中成全,我听闻蜀商个个能喝酒,想必七姑娘陪着他们大老爷们儿吃喝玩乐,勾肩搭背时怎会不喝几杯酒,还是莫要客气了。”

李婉云此话一出,苏卿妤浑身僵了一了下,手中的酒杯也是一顿。

苏碧霄气的发抖,李婉云摆明了就是在骂苏卿妤是不三不四的女子。

她七妹做生意确实厉害,但这一年她看着苏卿妤一路走来,做的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何曾陪什么商人吃喝玩乐过。

苏碧霄吐了口中的螃蟹肉,咬牙切齿站起来就要和李婉云理论,苏卿妤便一把拉住苏碧霄的胳膊,让她坐下。

苏卿妤对李婉云福了福身子,道:“敢问李二姑娘可曾读过《陶朱公生意经》?”

李婉云不屑道:“《陶朱公生意经》?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东西,我自然没有读过,我读的乃是《四书五经》。”

苏卿妤又道:“姑娘既然读了四书五经,想必也知晓‘三思而后行’,您口口声声说我与蜀商饮酒作乐,可有证据?”

李婉云打量了一番苏卿妤,道:“这还需要证据?你们苏家为什么能当第一富商,难不成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卿妤笑了笑,道:“这么说您就是没有证据了,没有证据便不经思考随意污蔑别人,是为不贤,您方才又听闻蜀商爱喝酒,可见过他们真的喝酒,或又是李二姑娘您陪着他们喝过酒,所以敢如此笃定?”

李婉云乃尚书之女,自诩出身高贵,她赶紧道:“我不贤德?论身份论家世,都该是你们下三滥的商人不贤!我堂堂尚书千金,怎会和你们这些不贤之人喝过酒?”

苏卿妤道:“原来没有同他们喝过酒,既然您没有喝过,便是道听途说,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想不到尚书之女不仅不贤,还是个失德之人!”

李婉云没想到苏卿妤身为一个商贾之女敢如此的嚣张,苏卿妤过去是个人尽皆知的大傻子,她如今被一个傻丫头这般的辱骂,心内气急败坏,她道:“你是何东西,竟敢与我较量,你爹与你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贱民,简直放肆至极!”

苏卿妤将杯中羊奶一饮而尽,道:“我身为商贾之女,读书甚少,不懂的放肆是何意思,只晓得我苏家虽做生意,但做的是本本分分的生意,商贾之女亦知何为‘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民女不喝酒不足为奇,就好似您身为官家之女四处陪人酒一样也不足为奇,您今儿个陪这些大人喝一杯,明个儿再陪那些大人喝一杯,有道是:‘将相多尚公主;王侯亦娶后族;故无妾媵;习以为常。’人家娶老婆娶的习以为常,您陪酒陪的也习以为常,真是妙哉!”

“好!”

苏卿妤话音刚落,鲜馐阁满堂爆发出一片掌声,众人都觉着她说的实在有理。

“你!”李婉云见自己势败,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浑身颤抖,她指着苏卿妤神情激动道:“我好意来与你敬酒,想谢谢你家的蜀锦料子好看,期间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罢了,就引得苏姑娘如此咒骂,简直...你干什么!”

李婉云见苏卿妤一把抓住她胳膊,立刻将她用力甩开,她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之女,有一些功夫傍身,苏卿妤直接被她甩扑到一个铁貔貅装饰上。

“啊!”

她才将苏卿妤甩开,便感到身后一空,整个人直向后坠去。

“妹妹!”

李持一个建步飞过来,一把抓住李婉云的胳膊,这才没让她失足从楼梯间滚下。

李婉云方才一瞬间腾在空中,只觉自己快要死过去,她如今惊魂未定,哭得梨花带雨起来。

李持自知李婉云生性刁蛮,如今还这样矫情,也不帮着她说情。

李婉云见自己哥哥冷漠的站在一旁也不帮着她,心内顿时没了主意。

“李二姑娘不要哭。”

李婉云难以置信的抬头一看,只见褚以恒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褚以恒道:“官家之女要有官家之女的骨气,怎可输给一个商贾之女?”

苏卿妤在一旁听得心中一沉,不成想褚以恒会如是说。

褚以恒紧皱双眉看着苏卿妤,道:“七姑娘人品本王信得过,你绝非不三不四之人,但即便受了委屈,也该好好说来,怎可让士族在大庭广众没了脸面,此举实在不妥。”

苏卿妤眼眶顿时红了,褚以恒明明知道她受了委屈,明明知道孰是孰非,但言辞间却处处维护李婉云,处处践踏她的尊严。

她怔怔的看着褚以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婉云做梦也没想到褚以恒会帮着她说话,顿时便来了劲儿。

她刚想好好羞辱一番苏卿妤,褚以恒又道:“李二姑娘道听途说,回家好好面壁思过一番,七姑娘被人诬赖身受委屈也是无辜,但你口出恶言,立刻抄女则十遍以儆效尤。”

李婉云心内狂喜,但仍然恭顺的道:“殿下英明,臣女认罚!”

苏碧霄在苏卿妤身后听着,只觉身坠寒潭,她上前跪在褚以恒跟前,道:“殿下息怒,您自知此事孰是孰非,也该知晓七妹无错,既然无错,为何要罚!”

褚以恒直接无视苏碧霄,他越过苏碧霄走到苏卿妤跟前,对苏卿妤道:“你认不认罚?”

苏卿妤此时心如刀绞,魂都被抽走了一半,她喃喃道:“你不是,你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褚以恒道:“不是你的文曲星君?我早说过我不是,你自己痴人说梦疯疯癫癫,不成样子!”

苏卿妤眼泪终究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苏碧霄见苏卿妤哭了,知晓这滴泪中既有万分的委屈,又有无尽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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