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细高个儿,身量看起来又单薄又轻弱,似乎一袭微风即可将她轻而易举吹倒在地;她的两颊略有些凹陷,嘴巴一说起话来就更显空洞了,那凹陷进去的部分仿佛素描画里的暗影,极尽饱经风霜之感。
我双唇紧锁,以为她有段什么难言之隐,抑或什么灾难的事降临到她身上了,因此那一瞬间险些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刚干快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我的脸上、腿上、还有胳膊上都还有点肉的呢。”吴青春开始倾诉衷曲,我开始平静了一些。
“不是开玩笑的,那时我的体重有一百二十斤,现在称了下,却不到一百斤。当然有一段时间竟还九十斤不到,我吓了一跳,以为生病了,结果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只是营养不良而已。现在你看,这脸上、腿上、胳膊上都没肉了,一把干骨头......所有这些变化都是在这短短五年间发生的。”
“哦。”
我现在才认识到,吴青春前几天饿了点外卖来吃的狼吞虎咽的可怜场景,那大概是饿了三天三夜的,惟其如此,我想再没有比那一幕更使人感到凄惨的了。这一切显然多半是因吃不及时,营养没跟上导致的,如果事实真是那样,我想吴青春当初也许不会那么吊儿郎当,拿自己的健康作为筹码换取金钱,换取宣白不拔的一句狗屁话——把客户的服务质量提上去。在大多时候,她无需过分在意她的客户如何如何,而且必要时只需对那些‘无理取闹者’竖起小拇指,态度尽可能的坚决一些。
“你一定是饥饱不均导致的。”我很肯定地说了一句。
她接过话茬,毫不犹豫地反问我说,“你说,一个眼睛一睁,大早上五点就起床跑去公司拉货的人哪有时间吃饭?”显然她也包括了剩下的两餐。
我无意辩驳,只好看她解释。她说原因有二,一来时间不允许是主要因素,二来起的过早,胃口未开,难以下饭又是问题所在。坎坎绊绊到了公司,匆匆忙忙一会,眨眼几个小时就没了,等把货装上车,半个小时没了,再摇摇晃晃拉回店子,卸车,撕单子,写编号,发短信,直到拾货上架,终于稍事喘息,这时几乎一上午时间就又没了,再到学生下课,终于上来一些食欲,却来不及吃了,于是干脆不吃,兀自忙去找货,货终于被取退了,却又紧跟来一屁股的异常件要处理......如此如此,感到饥肠辘辘了,随即便点份外卖就地解决,完了后很快的,就到了下午,下午时间又短,眨眼又到了晚上,晚上又到了深夜,最终便只能是几时饿了几时解决。
“我感觉我从没年轻过。”吴青春最后表情哀怨地总结道,“从十八岁那年开始,到现在人竟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说罢往电脑桌旁挪了挪身,顺势把屁股垫靠在桌沿上,把两只手斜撑在桌面上。我照例缄默不语,感到店子里的空气静的可怕,连蚊蝇细微的振翅声也敏感起来。
“我二十三岁,你看我是不是感觉像是三十二岁的人一样?”吴青春戏谑似地问我,口气却似乎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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