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言语确实好意,却是不遂心愿。
“南音名伶江南风盛,回去做个一生潇洒惬意的角儿,安度此生。”
这三句苦心最是寻常,岂知说着说着,话音渐低,不知是心虚还是痛意。
或是他张谨之忍不住了,抬手屈臂握紧了十安的肩臂,晗眸抿唇像是连开口都难。
“好…好不好?”
谨之缓缓靠近,微微挪动了身向将秋寒风雨尽数挡在了身后,脊背衣裳雨水湿气或是太重,重得湿了他的眼眶低着头,抵在十安额心之上。
两人鼻息暖暖,却抵不住秋来寒气,酸涩得很。
谨之又问了一句“好不好?”
或许你自己都不愿,又何必强逼着一句一句地追问劝慰原是劝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劝自己,该放手,不该心存侥幸。
额心相抵时,思绪恍惚一乱,十安顾不得其他,只闭了闭眼记住了此刻秋寒雨水之外的温暖夫子教“掩耳盗铃”,闭住视听,便是不觉。
并非我忘了师父嘱托,是我不看不知则不避师父,别怪十安。
不过片刻,不敢贪心十安退了一步,像是动作迟缓才反应过来似得,嘴角上扬了点儿,却也算不上笑。
十安抬眸与他四目相视,问“顶风冒雨而来,是为了劝我离京吗?”
“不是。”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话音就紧紧接在那句问话之后。
十安二问“是为了家族清誉,流言蜚语吗?”
“不是。”他对上眼前直视的这双眼,坦坦荡荡。
十安语气淡淡,再问“目的为何?”
这一回,他却犹豫了不像无话可说,不像捏造哄骗,像是有愧于心。
这一身伤痕,鲜血琵琶。
“与你同心。”谨之舒眉一笑,目光随长渐远寻去了记忆里的红枫雨林,道“与你当日珈蓝寺内的目的一样。”
你一心顾我声名,又怎知我不是想护着你。
十安动了动唇,几次张口又紧紧抿唇咽了下去,最后仍是出了声,道一字“…好。”
谨之看着他,无比认真,像是从没这样认真仔细地看着他,一寸一寸地仔细瞧着自鬓角发至眉横峰,顺鼻梁下,唇色苍衬容色暗。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眼眶一红,偏偏对这一人恐怕忘却寸肤寸发。
原以为他就这么看着,谁知猛地一转身,抬脚便要走不知是为掩神色戚,还是唯恐心绪乱,做出些悔终生的错事。
“珍重。”十安错开身,两步上前,望着楼外烟雨景象。
“你我…”谨之话语一顿,道“还会再见。”
或许是那一顿,将最后的一字反问给咽了下去成了一句肯定。
我们会再见,一定会。
十安抚栏一笑,明明面容带笑,奈何眉眼尽悲。
踏哒踏
张谨之…
崔十安忽然追至楼梯口处,那一声“谨之”终是没喊出口,追来作甚?十安也不知,只是想过来看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真想喊你一声:谨之。你回过头来时的模样,是不是像初见时一般温润带笑,南山苑中的柔和温暖,红枫林中的难言不舍。
一人楼台上,一人阁楼下,张谨之连头都没回,仅仅脚步一顿后,便离去。
十安看着他的背影,倚着楼栏,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嘴,捂得满脸通红青筋凸起,捂得眼泪盈眶,盈溢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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