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撞响,悠远的钟声在幽静的山林中荡出一圈涟漪,惊起一群鸟雀。晨曦的金光刺破重重云层,似万道光柱普照众生,书剑门屋檐被镀上一层金色,冰冷的建筑此刻仿佛也有了温度。

书剑门全体弟子在大殿内分列而站,中间空出一条路来,掌门人杨牧成正襟危坐在大殿正对门尽头处的高阶木椅之上,而对面正有一人踏入大殿徐步走来。

易剑臣已换上了书剑门统一的服装,乌发一半被白色法绳高高束起一半自然披在肩上,一身素白的长袍,腰系皮带,护手封紧袖口,脚蹬素白长靴。明明是统一的平常不过的衣服,却将他衬得清雅脱俗。走到掌门面前站定,一股由内而外的清冽出尘的气质散发出来,更显得他丰神俊朗。

易剑臣撩开下摆跪下来,对着杨牧成磕了三个头,尔后站起身来。杨牧成身边站立的大弟子唐宋端过一个托盘来送到易剑臣面前。其上放置的是一个小型卷轴和一把纹路古朴精钢打造的长剑。

唐宋示意易剑臣打开卷轴,并将里面的内容朗声诵读出来。易剑臣展开卷轴后,眼波一动,还没看完便朗声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杨牧成点点头,走下台阶来到易剑臣面前,右手拿起带鞘的宝剑,唐宋退下,易剑臣伸出双手,掌心向上,手指慢慢握紧剑鞘,接过宝剑来,杨牧成方才松了手。

礼成。

弟子们给易剑臣道贺和打招呼后也散了去做功课了,易剑臣正欲和大家一起离开时,却听到唐宋对杨牧成说道:“师父,弟子前夜赶到试剑山庄时……山庄已经被人一把火烧了,烧了个干干净净……弟子无能,并没有找到易前辈夫妇的……”唐宋并没有说完最后的话,便没了声响。

杨牧成一惊之后,神色转为凝重,正欲说些什么,易剑臣突然冲上前来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易剑臣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不敢相信地看着唐宋。

“连衣冠冢都立不了么……”杨牧成看着易剑臣,却无言,转而问唐宋。

唐宋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大火之后,随身兵器应该还是在的吧……你再下山一趟,寻到他们的配剑,埋了立块碑罢。”杨牧成对唐宋吩咐道。

唐宋点头,准备即刻启程。

“我也要去。”易剑臣急忙拂衣跪下,抬头凝视着杨牧成,恳切地说道,“师父,弟子求您,让弟子跟大师兄一起下山吧,弟子还未尽孝道,不能就这样连最后一面都不见了。”

本来未成年的弟子是不可以随便下山的,更何况是刚刚入门的。一向纪律严明的杨牧成此时看着易剑臣执着的面庞,不禁想起雨夜这个少年的倔强与坚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拂袖离去了。

“谢师父!”

易剑臣对着杨牧成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在地上磕下了一个头。

易剑臣一路沉默地跟着唐宋在下山的路上走着,但听觉灵敏的易剑臣总是感觉到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时有时无,像是一直尾随着他们。

每一次突然回头看去,脚步声便消失了,身后一片静寂。易剑臣不禁皱了皱眉,难道是白小生那小子调皮也想跟着下山?可是,白小生那家伙的轻功,又怎么可能跟在后面这么久都不露馅……

那人脚步极轻,很会隐藏自己,连大师兄功夫这么好的人都察觉不到。

唐宋看到易剑臣一路频频回头,甚是不解,也跟着回头看了看,“怎么了易师弟?你在看什么?”

“……”易剑臣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笑了笑,“没什么,是我多虑了。”于是继续赶路。

唐宋愣了愣,竖起耳朵听了听,也没有听到什么的声音,就继续领路了。

背对着他们躲在大树后面的杨书言闻言松了口气,悄悄探出脑袋想看看唐宋和易剑臣是否已经走远了。

易剑臣已经不知不觉在她身后站定,“何人鬼鬼祟祟跟踪我们。”说着,一把抓向那人的肩头。

杨书言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动作吓得一个激灵,却条件反射身手敏捷地躲过了易剑臣那一抓,紧接着两人迅速拆过几招,易剑臣见到是杨书言,吃了一惊,急忙收了手。

“是你?!”

杨书言却嘿嘿一笑,“易师兄你竟然还记得我。”

易剑臣一笑,“救命之恩怎能相忘。”

“……”杨书言一怔,“我没有救过你的命啊。”

“再多淋一刻的雨,我便没命了。”易剑臣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你要知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救命的,是你带给我的温暖和希望。

杨书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拍易剑臣肩膀,“易师兄好生风趣,我喜欢。”

两人再也忍不住,相视而笑。

唐宋赶过来,看到杨书言竟然背着师父偷着下山,刚想出言呵责,没想到她竟然已知自己心中所想,率先开了口。

“大师兄你这么善解人意人这么好,应该不会出卖我跟我爹告状吧。”

唐宋却被噎住,哭笑不得。

“真拿你没办法,那就一起吧。”

三人于是一起下山,沉闷的氛围也因杨书言的出现而被打破。

“我们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干嘛跟来啊?”

“我是那么贪玩的人吗!我又不是白小生那小子。”

“那师妹你为何要跟来啊?”

“我,我担心你们不行啊。”

“我们两个男子汉有什么好让你一个小姑娘担心的?”

“大师兄我拒绝和你说话了……”

“……”

试剑山庄

那夜被大火烧过之后,又被暴雨浇了一遍,昔日恢弘大气的试剑山庄,如今已是焦土一片。鲜血都被雨水冲洗过,已经变成淡淡的红色,流到洼地。

望着门上已经被烧焦一半的牌匾,易剑臣只感觉心如刀割,腿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出去,就只在那里静静地站着,望着那只留存“试剑”二字的残匾出神。

唐宋和杨书言就在后面默默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再往前迈进一步。

易剑臣挪动了脚步,一步一步踏进熟悉而又面目全非的山庄,踏进他的家。入目的是遍地疮痍,淡淡的血水和散落一地的刀剑。众人的尸体都已经在那场大火中灰飞烟灭,易剑臣慌乱地寻找着易初云夫妇的遗体和遗物,却什么都找不到。

忽然,他的目光瞥到了一处倒落的木架和石板下的什么东西,急忙踉跄跑过去。

是娘亲的佩剑。

他发了疯地用手去搬开那些木架和石板,希冀着下面还能有什么,却空空如也,除了娘的佩剑,什么也没有。

易剑臣身子一软,膝盖重重地跪地。

杨书言默默拾起地上的一把长剑,只见剑刃靠近剑柄的一端刻着一朵云彩。心感奇怪,又蹲下身子来拾起旁边的几把剑来端详,都是有着同样的标识。

看到了杨书言的举动,唐宋走过来,解释道:“是白云宗。”

杨书言点了点头,心里一汗,差点以为是易初云前辈的佩剑……毕竟名字里有个云嘛……念及此,不禁出声问道:“寻到易初云前辈的佩剑了吗?”

易剑臣闻言才反应过来,方才一直没有看到爹的斩龙剑,于是急忙站起身来四处翻找。

三人找遍了山庄内外,连斩龙剑的剑鞘剑穗都没有找到。

为什么?

不应该啊。

“对了,易师弟,白云宗宗主乾秦的兵刃也不见了。”唐宋突然想起刚才翻过的兵器都是白云宗普通弟子的佩剑,“难道乾秦没死,逃走了?”

“不可能。”易剑臣立刻否定了这一猜测,“我爹那一招与天同祭,以同归于尽之势席卷整个山庄,乾秦功夫并不比我爹强多少,我爹活不成,他就更不可能活着。”

“所以……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易伯父和乾秦的兵刃,都被人拿走了,而那个人,很可能是放火的人!”杨书言根据二人所言推测。

易剑臣长叹一声,“可是天大地大,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到哪里才能找得到这个人。”

三人将易剑臣娘亲的佩剑埋了,立了石碑。易剑臣最后用剑刻上最后的几个字,“不孝子易剑臣立”,跪下磕了头后,和唐宋书言二人离开了。

“你们渴不渴?咱们走另一条路回去吧,顺便去茶棚解解渴。”唐宋看着天上高悬的耀日吞了口涂抹,建议道。

易剑臣和杨书言点点头。

来到一个热闹的小镇,寻了一处茶棚,唐宋点了壶茶,三人坐下歇息。

旁边的一桌坐着一个算命先生,手执念珠,长幡立于身旁,靠在桌边。他看到三人坐下,笑了笑,捋了捋胡须对三人说道:“世间本无事,人生总有起伏。求神问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老友lay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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