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常禄闻言赶忙跪下谢恩。

赵珩面无表情地咬了咬后槽牙。

闹了这么一出后,魏恩朝这才施施然捏着佛珠告了辞,留下魏常禄耷着脑袋在她身边候着。

筵讲结束后,赵珩送袁太傅出了宫,转头细细审视魏常禄。

日光滚烫,皇帝的目光却冷峻极了,把魏常禄看得一阵心虚。

半晌,赵珩抿着嘴笑了,朝他凑近几步,压着声问:“常禄,你犯了什么错,尚父把你扔到甘露殿来和朕一起受罪?还停了你的职?”

魏常禄一张脸皱成了苦瓜,避重就轻道:“奴喝了点小酒无意间伤了人,惹得义父生了气……”

赵珩又问:“尚父一向偏疼你,怎么这次下狠心罚你了?”

闻言,魏常禄的怨气一下子被拔了塞子,愤愤道:“裴元竹个狗杂碎!”

他话说出来才意识到不妥,赶忙告罪:“奴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皇帝却像听话本子似的很是感兴趣,眨着眼问:“裴元竹?裴家的郎君?他怎么啦?”

魏常禄也只当给小皇帝讲话本子逗个乐子了,说:“昨儿个夜里奴和裴二郎约着一起喝酒,喝醉了伤了人,便商量着赔偿些钱帛,那妇人狮子大开口要三百匹绢帛!”

他哭丧着脸说:“奴哪来那么多钱啊,宫里的月例那么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陛下平时的赏银都拿去给陛下搜罗话本子了……”

赵珩眼神冷了冷。

“这事儿裴元竹本就有份儿,奴打算和他分摊这三百匹绢帛天经地义,谁想他居然不肯,还到处放消息说是奴害了人!”魏常禄咬牙切齿,“本就是他约奴去的那家酒馆,奴连夜查了才晓得那酒馆是他小娘的私产。”

“陛下,”他哭号道,“奴这是被人算计了呀。京城谁人不知奴服侍陛下多年,奴出了宫就是代表陛下的脸面,这些人胆大妄为欺负到陛下头上了!”

赵珩简直想为他这三寸不烂之舌鼓掌了。

她冷笑一声:“欺人太甚!”

魏常禄见皇帝和他同仇敌忾,心下一喜:“可不是。陛下您可得给奴做主,让义父饶了奴吧,听几天经筵也就罢了,这长年累月的,奴还怎么给陛下搜罗话本子呀?内常侍的缺儿谁能有奴做得更贴陛下的心呢?”

赵珩听他说话只觉得聒噪极了,却按捺住心头的躁意,微微点了头:“言之有理。”

魏常禄嘿嘿笑了,又给皇帝出主意:“不然把魏长砚叫来给陛下伴读也好,他自小跟着陛下,伴读这事儿也比奴有经验得多。陛下还记得他吧?奴那个弟弟,之前也在紫宸殿当过值,后来犯了错被义父丢掉军营里去了。”

赵珩怔了一下:“记得。”

哪里会不记得呢。魏长砚日日伴她左右的时候,魏常禄还没怎么在她跟前露过脸呢。

她记得最开始魏长砚是从隆嘉太后的兴庆宫调过来的,表面上是太后的人,其实是魏恩朝老早便认下的干儿子。

这些年内官做大掌权,内侍省里头宦官们的纷争可不比前朝寡淡,魏姓在宫里都是横着走。可他却是个做事不声不响的,职位也不高,见天儿地垂着脑袋跟在小皇帝后头,那会儿谁也不知道他冠了魏姓。

如今前朝后宫提起魏长砚,最先浮于脑海的除了他乃魏恩朝的义子,便是他垂揖七年那一战的威风。谁又还记得他初时曾在紫宸殿尽心尽力服侍过小皇帝呢?

赵珩没来由地有些心堵。

“噫,奴以为,他才是要养养性子咧,长幼尊卑都忘了。”魏常禄说着把伸着脖子指给皇帝看,“陛下您瞧,这就是他掐的!半点没把奴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赵珩瞧了瞧他脖颈上的淤痕,挑了挑眉,问:“这还挺新鲜,何时掐的?”

魏常禄愤愤咬牙:“就昨晚!”

赵珩眯着眼问:“你昨晚惹事儿他也在?”

魏常禄讪讪地笑,实话实说了:“奴喝醉了,他赶过来把奴弄醒了,奴这才晓得惹了事儿。”

赵珩若有所思。

魏常禄琢磨不透皇帝是什么想头,试探着问:“陛下,摆驾回紫宸殿歇息还是去麟德殿听听曲儿?”

皇帝半晌才应声:“回紫宸殿。”

赵珩坐在御辇上,眯着眼抬头看天际的日头。

天气闷热异常,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静待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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