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人正扒拉着一棵树低头大喘气继续苟延残喘的时候,看见一条裙裾忽然出现在面前。

顾离人慢慢抬头,扯起一个笑容:“你好啊,云中君,又见面了。夜黑风高,你也来欣赏月色吗?”

云中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褐色的瞳孔不带一丝感情:“我以为你会带陆云深见我,你带一位老婆婆回来做什么?她能助我恢复妖力?”

云中君仔细观察老婆婆,蹙了蹙眉。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半人半妖,于她而言,就像尘埃一般无足轻重。

老婆婆表情木讷,像是一尊雕塑,对外界无知无觉。

顾离人平顺了呼吸之后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符纸,提笔在上头写写画画,一边说:“陆道长和青羊宫的两个弟子与那群苏醒过来的道士闹翻了,现在正在对峙,眼见着要打架的时候,出来一个什么方相子,这人似乎很有能耐,貌似正在劝架。可我个人觉得,他也喜欢看人打架,就差抓一把瓜子找张板凳看着了。”

云中君听见这个名字喃喃念了一声,仿佛回忆了好久才回忆起来,不疾不徐道:“这人我记得,是观离宫的一个小孩,个头还不到我腰,这年头连一个小孩都能混到道门三贤,可见道门人才凋零,不足为惧。”

顾离人笑眯眯地瞅着她的样子觉得她在吹牛,但不点破。倘若她真的不怕方相子,为何和自己躲在林子里不出面去抢陆云深?现在绑着她的是陆云深。

其实顾离人也很怕见到方相子,这小鬼头虽然也没见过自己的真面目,但毕竟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他极端的聪明,只要自己在他面前出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揭穿身份。算是养虎为患,早知今日,当初就不收他为徒了。

方相子和白泽不同,白泽是个老顽固老赌鬼,顾离人平时很喜欢戏耍这样的小老头,白泽老头也容易被戏耍;而方相子的性格和自己有点相像,他是个挺放诞不羁的小孩儿,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自己还要惊世骇俗,为人冷漠又高傲,深受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们喜欢。

虽然和云中君的情况不同,但目标一致,两个人都需要躲着点方相子。但是又都好奇那头道士们对峙的结果,于是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暗中观察着那边的动态。

顾离人提笔画了三道符,依次贴在云中君的肩头、老婆婆的手臂和自己的额头上。

云中君嫌弃地看着身上的朱砂符印,“这有什么作用?”

顾离人吹了吹额头的符咒道:“这符咒能屏蔽妖气,隐身所用。他们看我们会跟看一团枯草没有什么两样,但需要保持一点距离,因为枯草是不能呼吸和说话的。”

云中君瞅着脑门上贴着符印的她,觉得这人脑子大概有坑:“这也是《白泽图》告诉你的?”

“是啊,我照着白泽图所画,”顾离人拿出《白泽图》展现给大家看,“你们瞧,我画得丝毫不差。”

老婆婆眼神浑浊,不为所动。

云中君认真眯着眼睛看了看,顿时对顾离人的自吹自擂失去了兴致,思忖着凭她这样的画技居然没饿死也是奇迹。

《白泽图》里所展现的是一朵笔触细腻的曼珠沙华,而顾离人画的……大概是一朵路边小红花。

三个人潜伏在林子里继续偷听那边道士们的争论。

眼下以方相子为界,分为两个吵架派别,一个是以陆道长为核心保护半人半妖的陆云深的保护派,仅仅四个人;另外一派是几十个苏醒道士组成的歼灭派,他们觉得必须斩草除根,消灭陆云深。

方相子听着他们的辩论始终不发一言,恶鬼面具下的表情也无法被外人察言观色。

苏醒的道士们说:“陆云深已经是妖,我们必须除之而后快。”

陆道长反驳:“云深没有做出伤人的事情,他还有意识,不能因此抹杀他的全部。”

道士们继续强辩:“即使现在陆云深还未发狂,但你们能确保以后他不会丧失理智祸害人间吗?以前少司命和云中君的事情难道还不足以为戒?那时候陆道长也是和我们站在一起,坚持要让少司命除去云中君的,难道陆道长已经忘记了这些事情?”

陆道人嘴巴动了动。

确实,以前他也曾经是逼迫少司命镇压云中君的道门中人之一。如今情况确实可笑,他居然和少司命站在了同样的立场和位置,被人逼迫着亲手对付自己的徒弟。

不知道那时候的少司命的想法如何,好像在那时候,少司命戴着面具,站在高高的观离宫正殿之前的台阶上,说话的声音没有起伏,掩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也不知道是否曾经握紧成拳。

总之关于少司命的一切都是迷,只记得在那件事的最后,少司命还是顺应道门恳求,亲手镇压了云中君,事后她也魂飞魄散,从此消失于人间,成为了一个传说。

如今时过境迁,陆道人算是自食恶果,体会到了那时少司命的艰难。只是那人已经不在,否则可以在日后和他见面聊一聊今日的事情,前提是假如自己还有来日。

“哈哈哈……”陆道人突然仰天大笑,拿起大剑护在胸前,“方相子,你给句话,这人你能不能救?”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沉默已久的方相子终于发话:“我不会婆娑大咒,我也救不了陆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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