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在余菀身上扫了几眼,见其美目流转,琼鼻朱唇,秀秀脖颈,纤纤腰肢,楚楚之态,确实生得好。

也亏得引着节帅逛园子的仆僮说节帅看见她眼睛发直,这不施粉黛的模样,确实乐意让人多看几眼。若是连家老夫人知道见了她,该是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连家原本有两房,但两房的男主人先后战死沙场,为国捐了躯。长房这边好歹有两子两女,二房却只留下一女。二房的夫人在独女嫁人后,便离家修道去了,如今连府里只剩下长房的老夫人和几个孩子。

大约是连家老夫人平日得闲,又或许是着急连家香火的延续,是以她没为孩子们的婚事少发愁。

单说这两年,但凡如玉跟着连锦莹回娘家,回回都能听见老夫人念叨,先是夸赞二娘没让她费心,其后便想到让她头疼的三娘,也不知怎么的,三娘就像被人施了咒一样非要出家当女冠,这一个女儿的倔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填上两个儿郎不让她省心,别人家的郎君都少不得要女人,偏是自家的两个儿郎身边干净得像是也出了家一样。

好歹前阵子连家二郎能看上一个,就算是个小婢女,送到二郎屋里做侍妾,老夫人也是高兴地赏了她许多东西。

可连家大郎平日里鲜少回家,连家老夫人见不着他的人,想催都不行。有时连家老夫人想起长子这事,会急到钻牛角尖。

因着连家大郎幼时就扎在军营里,如今二十七的人了却没娶妻纳妾的心思,这让连家老夫人曾一度怀疑过她长子好男风,结果派人去节帅府里悄默声打探一番,发现并非如此,也不知是真没此事还是察觉到她的探测而故作正经,总之,她摸不透长子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连家大郎肯多看女子了,没张口讨要,大约是碍着余菀是二妹妹夫家的人,且又是下属家中的人。

不过,连锦莹因她娘家长兄有了这丁点儿苗头可是高看了余菀,对她的伤势十分关心。昨晚上众人忙活到大半夜,给余菀驱寒的驱寒,涂药的涂药,待干净屋子收拾好了,小心翼翼给她抬了过来,还留了个人在屋里侍奉她。

余菀被如玉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垂下头去,哑着嗓子道:“娘子厚爱,婢子受宠若惊,只是绣房里还有活儿,婢子不便于此地养伤,这就回去,待伤好了,定会面北谢过娘子大恩。”

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要往主母请了医者回头让她还钱上想,实在是她两年前穷怕了。在姜家绣房当差,她一枚一枚攒通宝,旁人过年过节吃酒添新衣,她从来都是省着,就是为了争取早日攒够钱赎身出府,再带着阿婆的骨灰“回长安”。

如玉看她还要回绣房,方知她尚未知道自己的前程。然而此事能不能成还两说,是以众人皆是保密,如玉也不便先告她,只道:“娘子厚爱,那是你的福气,满府打听去,哪个不是盼着得了娘子青眼的。这恩确实得谢,不过你呀,也不必担心绣房的活儿,且先在此处安心养着,尽快好起来才是。”

余菀听罢,越发狐疑,神色也有那么一刹那地微愣。昨日她在小郎君生辰晏上与宾客生了龃龉,被家主罚了跪,怎的她晕了一场就得到了主母的看顾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瞧瞧,这是高兴傻了不成?”如玉笑着说。

余菀依旧坚持回绣房:“婢子无德无能,勉强能在绣房帮个忙,如今伤不算重,怎能躲懒旷职?前头犯错被罚,又惊动了主母,心中已经有愧,此时再不敢耽搁了,还是允婢子回去吧。”

她不骄不躁,说话稳妥,人也知礼,这是好事,然而一再推拒难免让如玉认为她故意矫情。

“娘子心善,你要是心中过意不去,多念几声阿弥陀佛也是好的。再说,让你于此处养伤,这是娘子的恩典,娘子是主子,咱们都是奴婢,你莫要再推辞,谨遵便是,免得叫人说你忤逆。”

余菀就止了声。

医者进来时,她尚在恍惚之中,给她搭了脉,嘱咐她切莫烦忧,静心调养很快会恢复。

如玉看余菀就要好了,心里的大石便放了下来,要回去给连锦莹回话,临走前,交待一个小婢女好生服侍她,切莫横生枝节误了主母的事。

小婢女连连称喏。虽说她不知这余菀究竟有什么大造化,但看主母如此看重,想是日后也是个有福之人。她无微不至地侍奉着,以图在主母那边卖个乖。

可她有些不可思议,一连两日,余菀不是睁着眼发呆就是闭着眼假寐,到了饭点也不喊饿,那煎出来的药更是热上两三回她才勉强喝下。

小婢女唯恐余菀这样下去好得慢,没准还得添了旁的病,届时她必得受苛责,心急火燎了半日终于敢出口相劝:“姊姊得按时用膳吃药呀。”

她撩起纱帏,扶余菀起身,指着刚摆上食案的膳食,很是艳羡地道:“这是娘子特意让膳房给姊姊做的膳食,均是清口又滋补的,才刚送过来,姊姊快些趁热用膳吧。”

余菀打眼望过去,食案上有清蒸秋葵、醋芹、白果炖鸭肉等,均是做得精致诱人,偏她就是没食欲。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才被家主罚了,而主母转头对她好得感人,莫不是他们夫妻俩闹了别扭,要拿她互相怄气?

余菀行动不便,绣房的人也不曾来看她,她旁敲侧击套过屋里小婢女的口风,只几句话,余菀便意识到她并不知情,干脆也不问了。

她前后想过数种原由,却是越想越紧张,一来二去,整个人就有点魔怔了,做什么都是懵懵的。

小婢女将食案搬到她跟前,老半天也不见她动筷子,又道:“姊姊便是为了自己的身子也得按时用膳吃药呀。”

大约是想到阿婆临终前对她的不放心,余菀眼周微微发酸。也对,她怎么能拖着伤病不好,万一留下个病根,遭罪的可是她,若是阿婆地下有知,怕是也难会难受。

还是得先养好了伤病。

今日余菀耐心吃了饭,不过并未动那碟荤菜。

小婢女就把这事回给了如玉,如玉再把这事回给连锦莹,还道:“婢子看,是余菀前两日碍着伤病难以下咽,于饮食没什么胃口。如今伤病见好,又有了娘子赏给她的一番体面,她可得宝贝着身子,就为了当面来谢您大恩哪。”

让一个小婢女体面好说,只是,连锦莹不放心的是她娘家长兄。平日里她同长兄开个玩笑,闹他几次也无碍,可如今毕竟嫁了人,且她夫君也得靠长兄看顾,是以再做事得考虑得周全些。

此事,也得同她娘商量一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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