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腊半月正半年,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就是小年了。北方地区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南方大部分地区腊月二十四才是小年。总之,小年一到人们就意味着开始准备年货,干干净净过一个快乐的新年。新年要有新气象,表达了中国劳动人民一种辞旧迎新、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腊月二十四清晨,家家户户便要打扬尘,将房内房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迎接新年。而且打扬尘越早越好,说是这样春就来得早,可以避免灾星。

清晨,任新良一家人开心的围坐在八仙桌子边吃早饭。何庆芳一边吃饭一边大声安排一天的工作。“新良,吃完早饭我涮锅洗碗,你负责家里打扬尘。大女子、二女子、三女子,还有杜财负责打水抹桌子、洗板凳。金花和银花负责扫家里的地和把院坝扫干净。”

杜宝和任正信扎着一样的小辫子,红毛线一圈一圈的扎着,穿着一样漂亮的花衣服,坐在同一根凳子上吃饭,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对双胞胎。

杜宝笑着大声问道:“干妈,我和幺妹做啥子呢?”

何庆芳看着俩孩子活泼、开朗,用手指头在杜宝的额头上轻轻一按,笑着亲切的说道:“小宝,你和幺妹还小做不了家务,小宝当家里的裁判,幺妹当家里的监督员。小宝看谁偷懒不认真干活,幺妹发现哪个不听话,你们俩都给我讲,我罚他中午不准吃饭。”

任正信露出淘气的样子:“妈妈,老汉不听话呢?是不是也要罚他不准吃少饭?”

何庆芳看着丈夫,故意加大语气笑着说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是你老汉不听话,罚他中午和晚上也不准吃饭。”

“干妈,为听乃样干爹不听话,就要罚他中午和晚上也不准吃饭呢?”杜宝眨着可爱的眼睛,疑惑不解的问着。

何庆芳看了丈夫一眼,蹲下身子,拉着杜宝的手,一本正经说道:“因为你干爹是大人,他如果不听话就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啪、啪、啪………”孩子们笑着不停的拍着巴巴掌。

任新良准备了一个长竹竿,在竹竿一头捆绑好一大撮竹丫枝,打扬尘的工具做好了。

何庆芳吃完早饭,在灶房涮锅洗碗,用丝瓜襄不停的擦洗灶台。

任正文和任正行双手端着半盆水来。捞起双袖,拿着旧毛巾在盆里打湿,再用力扭干。快速的抹着八仙桌,不停的洗着长形四脚板凳。

任正忠和杜财手里拿着半块毛巾,在盆里打湿了扭干,埋头弯腰不停的抹着小凳子。

任新良头戴斗笠,身上披着蓑衣,胸前拴一根黑色围腰,望着头半眯着眼睛,拿着打扬尘的工具,从灶房开始打扫扬尘,主要是清扫房屋顶上的蜘蛛网及灰尘。

打扬尘是有讲究的,一般都是从里面房子往外打扫。寓意是把不好的运气全部扫出家门,来年一帆风顺,吉星高照,人安财多。

杜金拿着大竹扫把埋头弯腰在前面扫院坝,竹扫把发出“唰唰”声响。

杜银用高粱扫把在后面清扫第二遍,扫得非常认真和干净。

任正信和杜宝学着大人模样,双手放在背后窜来窜去,来到院坝上,看见杜金和杜银埋头扫地。杜宝认真埋头检查,走到院坝上看着已经扫过的地面干干净净。笑着说道:“大姐,二姐,你们扫地很干净,中午可以吃午饭了。”

任正信和杜宝来到堂屋,看见几个哥哥正在用毛巾抹桌子和洗凳子,学着大人的口气。“洗干净一点,中午才有饭吃。否则,吃不成饭你们会哭鼻子。”

任正忠从小能说会讲,鬼主意特别多,看见杜宝和任正信得意洋洋的样子,又开始出馊主意了。“幺妹,你放心,你看我们洗得多认真多仔细好干净。老汉一个人在屋里面打扬尘,说不定他躲在猪圈边偷懒,正在抽烟。你们俩还不快去监督他,妈交待给你的权力,你们不用过期就作废了。”

任正信和杜宝听了任正忠的话,信以为真。手牵手跑进里屋去了。没过多久,任正信和杜宝沮丧着跑了出来,俩人像滚在灰里一样,脸上到处都是扬尘黑灰灰,只看见两个眼珠子不停的转来转去。

任正忠哭笑不得,护耳低声道:“二哥,你看,黑鬼李逵来了。”

“是小包文拯来了。”任正行笑着掩嘴说着。

任正文看着俩个漂亮的小妹妹,瞬间变了模样。“她们俩个黑得还好看,是非洲来的小黑妹。”

任正信双手叉腰,杜宝不停的做着鬼脸,俩人上下眨着小眼睛,来回伸长舌头,露出活泼可爱的样子。

“哈、哈、哈………”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何庆芳看见了俩孩子的模样,笑也不是气也不是,马上从灶房端了一盆热水出来,放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大声的说道:“小宝,幺妹,快来把你们的黑脸洗干净。”

任新良打扫完家里扬尘,取下斗笠,脱下蓑衣,脸上扑满了黑灰灰,像是挖煤老大哥。

何庆芳看见丈夫忍不住笑着说道:“还没有过年,我们家就来了三个唱戏的。”

杜宝也笑着说道:“干爹脸是大黑脸。”

“妈,老汉像唱大戏的。”任正信洗完脸,笑着大声说着。

任新良来到洗脸盆不停的用双手搓洗着黑脸。一盆清水瞬间变成了墨汁水了。

何庆芳又重新端了一盆水,任新良连洗了三次才把脸洗干净。笑着说道:“天啦!打扬尘啷个这么脏哦。现在洗干净了可以上街去赶场啰。”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农村大叔、大婶们背着背兜,都要上街赶场,准备办一些年货回家。有钱的去街上割上三斤猪肉,扯几尺布给家人或孩子们做一件新衣服。即使没钱的也要花五角钱提一笼猪心肺或者花上一块钱提一笼猪大肠,买上几块薰了的豆腐干,加上地里的白萝卜炖上一大锅,大人和孩子们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开开心心过新年。

在农村不管有钱没钱,每家每户都必须要联、门神和福字,这些都是迎接新年的必须品。

任新良背着背篼,和媳妇一路上街办年货。夫妻俩高兴的走在路上。赶场的乡亲们很多,大家有说有笑不停的摆着龙门阵,弯腰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任正忠看见父母去赶场了,高兴的大声说道:“大哥,天好冷哦,要不我来打乒乓球。”

“大哥,要得我们来打乒乓球。”任正行也跟上一句。

“二哥,你们打乒乓球,我也要参加一个。”杜财笑兮兮约说着。

任正文大声说道:“行老二,我看你神戳戳的,我们家只有一张八仙桌,啷个打乒乓球?”

任正忠斜着脑袋歪着脸笑着说道:“亏你还是大哥,财老三家不是还有一张八仙桌吗?扛过来拼在一起,这不就成了现成的乒乓台。”

“忠老三,一天想精想怪,就你鬼主意多得很。”

任正文说完带着大家去杜财家,杜财拿钥匙打开房门,四个人抬起八仙桌就往外跑,三下二下很快就拼凑在一起,临时的乒乓球台组合好了。

在新中国成立之前,中国从来没有得过世界冠军。参加过三次奥运会,一块奖牌也没拿到。外国人嘲笑中国人为“东亚病夫”。新中国成立后,主席号召“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乒乓球运动在全国开展比较好。

1959年乒乓球运动员容国团为中国夺得了第一个世界冠军,世界瞩目,国人振奋。此后,中国的乒乓运动长盛不衰。有人称赞为中国的“小小银球转动了地球”。乒乓球运动在中国十分普及,得到国人喜爱,农村人没事时,想尽千方百计都要打上一场乒乓球。

任正文和任正行拿着父亲为他们做的木板乒乓球拍,高兴的你来我往打着乒乓。乒乓跳落在桌子上,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何庆芳夫妻俩来到大来街上,赶场的人很多。密密麻麻,黑压压一大片。

任新良看着媳妇笑着说道:“庆芳,上次我晚上做梦梦见坤哥了,这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要不咱们去邮电局碰碰运气,去看看有没有坤哥的信。这马上过年,也好给孩子们一个交待。”

“新良,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走,我们先去邮电局瞧一瞧。”

何庆芳说完紧跟着丈夫走向大来区邮电局。

每逢大来赶场,各个公社的邮递员都会骑着邮递专用自行车。把公社的信件趁赶场天往区上送。又把区上收到的信件往公社拿,一来二去两不误。

任新良虽然出门在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公社和区上干活。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到邮电局。走到门口,两根柱子用青砖彻成的又宽又高。柱子上面半圆弧形铁架子上挂着:“大来区邮电局”六个绿色字体的扁牌,非常引人注目。

邮电局大厅里各个公社的邮递员都在交接工作,来这领取信件和办事的人特别多。何庆芳走进大厅,远远的就看见了凤凰公社的苏邮递员,挤着身子好不容易来到了身边。满脸笑容轻声问道:“苏师傅,我是金鸡山何庆芳,请问有我的信件没有?”

杜金带着杜银、杜宝和任正信在跳皮筋,跳皮筋是女孩子们最爱的游戏之一。通过调整皮筋的高度来确定难度,可以玩出许多种花哨的动作,任正信和杜宝穿着花衣服,扎着两个翘辫子,天真活泼可爱。站在两边双脚叉开紧紧绑着皮筋,杜金和杜银兴奋正在跳。大家异口同声大声唱道:“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

任正信笑着大声说道:“金花姐加油!金花姐加油!”

“二姐加油!二姐加油!”杜宝大声喊着。

苏递员埋头整理人民日报、报刊杂志和信件,抬起头笑着回忆道:“何庆芳,何庆芳……没有你的信。”

何庆芳心灰意冷正准备和丈夫离开。忽然,苏邮递员又大声说道:“何庆芳,有你一张汇款单,我才领到手。”

何庆芳拉着任新良的手,非常高兴,激动的大声说道:“新良,有了,肯定是坤哥又汇钱来了。”

“庆芳,看你高兴成啥子啦。”

“何庆芳,何庆芳,你的汇款单,来,在这里签个字,盖上你的私章。”

何庆芳走神了。忽然,听见邮递员喊自己的名字,大声回答。“在,在,我在这里。”

何庆芳在指定的表格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从裤包里找出私章盖上。顺利领到了汇款单。

何庆芳双手拿着汇款单,汇款单上面写道:汇款人:杜一坤,收款人:何庆芳,汇款金额:大写:壹佰贰拾元整,小写:120元。

方格里的内容:师娘,您好!师傅出意外了。你一定要抽时间来看他,师傅想你啦!”

何庆芳看着方格里的内容,再看看字体,感觉不对头,大惊失色。“新良,你看这称呼和这笔记,根本不是坤哥本人写的,他肯定出事了。”

杜一坤在职工医务室已经四个月多了,在病房里度日如年,他站在窗户旁边望着窗外。他脱下病号衣服,慢慢的伸了伸双手,轻轻的抬起双手,左右转动,小心翼翼的一蹲一起做着健康运动。随后弯腰整理病床上的被子,悄悄的走出病房,离开了职工医院。

杜金和杜银站在两边,双脚叉开绑紧皮筋,该轮到杜宝和任正信跳皮筋了,俩人高兴的一边跳一边大声唱道:“小红花,地上菜,地上长满了小青菜,百花香,百鸟叫,春天的喜雀就来到……”

任新良双手拿着汇款单认真看着,连连点头。“坤哥不能亲自去邮电局,特意叫其他人帮忙办理,说明他不能走路,看来的确是出事了。”

“汇款人还把我误认为是他的媳妇了,看来元珍的死,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相信帮他汇款的人,应该是他信得过的好友或知己,连这个人也都不知道张元珍已经死了,说明坤哥心理还深爱着张元珍。”何庆芳不停的仔细分析着。

任正忠和杜财拿着乒乓球拍,俩人个子矮,激动紧张的慢慢打着乒乓球。一会儿左,一会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弄得俩人手忙脚乱,一哈哈累得上下喘粗气,热得大汗淋漓。

任新良着急的说道:“庆芳,坤哥寄来的钱我们不能收。你身上带得有多的钱没有,我们想办法把钱再回寄一点钱,坤哥更需要钱。”

何庆芳从裤包摸出一把零钱来摊开在手掌里:“我身上只带了二十块钱,是用来买年货的。”

“这二十块钱也不够啊!这啷个办呢?”任新良摸着脑袋,心急如焚。

何庆芳看着丈夫着急的样子,无助的说道:“上次坤哥汇了八十块钱回来,我一分钱也没有用,都给孩子们存起的,将来读书要用。要不我回家去拿钱。”

“算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先排队把汇款单兑换成钱,我出去一哈哈,马上就回来。”

任新良说完飞快的跑出了邮电局大厅。

何庆芳手里拿着汇款单,排队等着兑换成钱。

杜一坤慢慢的走到了厂大门,抬头看见厂大门上写着“为开创社会主义建设新局面奋斗”十四个大字,看着熟悉的厂大门似乎有些陌生了,触景生情,往事情不自禁油然而生………

十年前的冬天,杜一坤穿着破棉袄和烂布鞋子,两只脚的大拇指都裸露了出来,背上背着捆绑好的被子和一个蛇皮口袋,站在金鸡山的山坡上,看着熟悉的家乡黯然失色、泪流满面。

杜一坤第一次岀远门,第一次坐火车,坐了三天两晚的火车,兴奋的连一点瞌睡都没有。终于来到了上海,欢天喜地来到了国营上海第三十二棉纺厂。那一年刚好才二十岁。

任新良一口气跑到大来区新医院,气喘吁吁的跑进王院长办公室,上气不及下气,气喘吁吁大声说道:“王王院长,快快快点………”

任新良一边说一边抓起办公桌上的茶水使劲的喝了起来,着急喝水被呛到了。不停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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