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到处灰蒙蒙，天上的月亮像个害羞的小女孩，一会儿躲进云雾里，一会儿又从云雾里探出了可爱的小脑袋，将大地浸成了银灰色。
院子里鸡公争先恐后不停的打鸣。“喔、喔、喔………”
乡村四月闲人少
才了蚕桑又插田
半夜五更，生产队河边大田里，硕大的秧田里站了许多拔秧苗的社员。大家捞起裤脚，挽起双袖，埋头弯腰，双手像机器的活塞一样来回不停的拔着秧苗。拔秧苗飕飕声和上下冲洗秧苗根部田泥时发出的嗵嗵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打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队长金顺财抽着烟，站在秧田埂上，看着社员们不停的埋头拔秧，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正言厉色大声说道：“大家拔秧苗时，千万别只顾数量，必须还要把握好秧苗的质量。到时候检查，数量上去了，可是质量出现了问题。不仅拿不到今年拔秧的第一名，同时还会影响来年参加拔秧的资格，这叫费力不讨好，前功尽弃。”
金顺仙是生产队的会计，做事小心谨慎，对工作相当认真和负责。谨行慎言。“财队长，你放心，今年参加拔秧苗比赛的人员，都是以前参加过比赛的老农，以及去年参加比赛时选出来的优秀年轻人，技术都是一流的好。”
“许仙会计，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不过大家还是小心能使万年船，千万别阴沟里翻船，大意失了荆州。”
金顺树是三十年的庄稼老农了，今年是第四次才参加拔秧比赛的资格。非常珍惜机会，悲喜交加大声说道：“生产队平时干一天活挣工分三分。拔秧苗的确是一门技术活，不仅轻松不费力，主要还能挣高工分。拔一百个秧子挣工分一分，拔秧手脚快起得早的人，一天早上可以拔上千个秧子，就能轻轻挣工分十多分。其实，我就是一个典型的人，曾经三进三出参加队上拔秧苗比赛，当时只顾数量，却忽略了质量，检查时发现我拔的秧苗有很多断秧，结果被取消了第二年的拔秧资格，现在想起来后悔啊！”
生产队拔秧苗都能挣高工分，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是对于一般的社员来说还是望而却步。每年拔秧苗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每年生产队队长和会计都要进行严格层层筛选。必须要技术一流，质量过关才行。
凡是能参加生产队拔秧苗的社员，都是生产队的精英和能手，队上的会计都会登名记载，家喻户晓。感到无比的荣耀和兴奋。
拔秧苗的社员们，每个人的腰杆上都系着一把老谷草，大家把冲洗好的秧苗握在左手里，右手轻松扯下腰杆上的两根老谷草，灵活熟练拴好秧苗，象征着来年稻谷丰收。然后，往屁股后面轻轻一丢，埋头弯腰又继续拔第二个秧子。
社员们屁股后面，一个个秧子东倒西歪比肩接踵躺睡在秧田里，像一条条蜿蜒盘旋的小青龙，卧睡在秧田里一动不动。
队长金顺财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生产队每年都要举行拔秧比赛，只选出动作最快质量最好的第一名作为拔秧苗的冠军，冠军有丰厚的奖品。
金顺树埋头拔秧苗，兴奋好奇的问道：“队长，今年冠军的奖品是啥？能不能先告诉大家，也好让我们信心倍增。”
“今年拔秧冠军有丰厚的奖品，奖品是……”
金顺仙心急如焚大声说道：“队长，你就别调我们胃口了，爽快告诉大家今年冠军奖品到底是啥子？免得大家干着急。”
“冠军奖品是三斤芝麻饼和一瓶沱牌白酒。”队长金顺财大声说着。
“三斤芝麻饼和一瓶沱牌白酒。”金家有直起腰大惊失色，露出不相信的样子。
金顺树笑容满面大声说道：“去年才一斤芝麻饼和一斤散装高粱白酒。天啦！今年的奖品太丰盛啦。”
“要是我能拿第一名才安逸！有芝麻饼吃，还有酒喝。”金家宗笑容满面，羡慕的大声说着。
清晨的天空里沁着微微的芳馨，夜雨涤尽了一切的尘污，连带着把茉莉花的清香也在濡湿中渲染开了，随着风儿飘溢，飘进了每一个呼吸的毛孔中。
早上六点钟，生产队的大喇叭准时叫了，正在播放巜在希望的田野上歌声嘹亮、悦耳动听。
每年生产队插秧子这一天，早上，家家户户都要煮干饭吃，象征着来年丰收，人人都能吃上米饭。
何庆芳胸前戴着凡布围裙，正在涮锅淘米。任正文坐在灶口边，划燃火柴点燃麦草生火煮饭。抬头望着母亲瓢里淘米很多，惊讶大声说道：“妈，煮稀饭用不着淘那么多米。”
“大女子，今天生产队插秧，家家户户都要想办法煮一顿干饭吃，象征着来年大丰收，有更多的大米，大家都能吃上饱饭。今天我们家煮南瓜干饭吃。”何庆芳看着孩子笑着开心回答。
白素青戴着青布围裙在灶台边，拿着锅铲不停的炒菜，灶台上已经放着一盆炒好的青南瓜丝，锅里的白萝丝马上炒好了。
金家福坐在灶口边，埋头一边烧火一边拿着连环画雷锋看，看得津津有味。
白素青正在炒菜，看见孩子又在偷看连环画，生气的大声说道：“家福，家福，啷个又在偷看小人书呢？你老汉看见了准会打你不可，你这娃儿马上就要初中毕业考试了，为啥子不花时间多看看语文书认真学习呢？看你升学考试拿啥子来考试？干脆就考你手里那小人书得啦。”
“妈，你千万别生气，我拿到语文书和看见数学题，我的脑壳就像要爆炸了一样，头痛欲裂。我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有当农民的命。”任正福无助的说着。
白素青黯然神伤大声的说道：“读书对于我们农村人才是唯一的出路。你知道农村人有多苦多累吗？早出晚归，日晒雨淋、风吹雨打，一年四季都在忙，农村苦农村人累啊。”
“妈，你也别伤心了，你看这雷锋，农村孩子命苦，现在，照样成了一名光荣的革命战士。”
朝霞迎白日
丹气临汤谷
天亮了，在大家共同努力下，硕大的秧田，秧苗已经成功拔完了。大家高举双手不停的伸了伸腰杆。顿时才感觉隐隐约约的痛，精疲力尽。
金顺树属于年纪大的老农，拿出烟斗裹好烟，掏出火柴点燃，卯足了劲用力的吸上几口烟，过足了烟瘾。笑嬉嬉双手递给金顺仙。“许仙会计，这个来劲，你抽上几口包你精神焕发。”
金顺仙兴奋的接过烟袋，右手托起烟袋用力深吸着，几秒钟后才慢慢的吐出烟子，摇头晃脑大声说道：“此烟一喝胜过神仙。”
年龄稍大的人都客气轮流抽着这袋叶子烟，每人抽上三几口，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打了鸡血一样显得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金家有从衣兜里掏出经济牌香烟，刮燃火柴点燃烟，用力不停的吸着，疲劳瞬间消失，马上变得生龙活虎。笑着大声说道：“饱吃冰糖饿抽烟，真爽啊！”
队长金顺财看着大家把秧苗拔完了，高兴的大声说道：“大家辛苦啦！为了比赛的公平、公正、平等和合理。自己拔的秧苗不能自己来数，必须由其他人进行交差数数。在帮别人数数量时，一定要尽心尽责，不能多数也不能少数，一旦复查出来有错误数量，超过10个的直接取消明年参赛资格。并且，错误了多少个，就直接在自己头上翻倍扣掉秧苗的数量，作为无条件补偿对方的损失。”
大家交换了位置，开始数秧子的数量。大家埋头弯腰双手拎着一个个秧子，像学校里的小学生一样，认真仔细，小心翼翼数起来。
何庆芳家里，堂屋中间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盆炒四季豆和炒白菜，以及一碗殷红色的萝卜泡菜，
泡菜应起源于3100年前的商周时期。泡菜历史悠久，流传广泛，几乎家家会做，人人会吃泡菜，甚至在筵席上也要上几碟泡菜。
八个孩子围坐在桌子旁边，高兴的端着碗，时不时用筷子夹着炒四季豆，拈着炒白菜或泡萝卜，开心的吃着南瓜干饭。任正忠端着碗兴奋好奇的问道：“妈，今天是啥子日子？啷个要吃干饭呢？
“今天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才吃干饭。”任正行自信的说着。
杜金抬起头笑着问道：“干妈？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何庆芳看着孩子们笑容满面。“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干妈，今天不是过生日，又没过年过节，啷个会吃干饭呢？”杜财看着何庆芳，一脸茫然。
大家耐心数完了秧苗的个数，把数字陆陆续续都上报给生产队队长。金顺财根据上报数字，宣布拔秧苗前三名，因为前三名最多的才有资格竞选质量最好的第一名。
“第三名：金顺树，拔秧苗986个。第二名：金家有，拔秧苗1098个。第一名：金顺仙，拔秧苗1168个。如果，你们对上面的前三名拔秧数量持有怀疑或者直接不认可的。都可以对他们进行复查。假如复查出的错误数字都归复查人员本人所得，并且是翻倍的数量。有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进行复查，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抢来的。我再问大家一遍，有没有？我开始倒计时啦，5、4、3、2、1………
杜银喜笑颜开，大声说道：“大哥哥，那肯定就是你的生日。”
“今天也不是我的生日，是生产队插秧，家家户户都要煮一顿干饭吃，象征着来年大丰收，有更多的大米人人都能吃上饱饭。”任正文看见母亲，笑容满面。
队长金顺财用双眼环视着大家，激情四射继续大声说道：“如果，没有人复查，那就开始检查拔秧苗的质量，我首先对金顺仙第一名进行抽查核对，看许仙会计是否有断秧没有？”
队长金顺财看着金顺仙屁股后面一长串秧子，对着金顺树大声说道：“顺树，你去金顺仙那边，往前面走，对！再往前面走一尺，把那个翘起的秧子拿过来。
“队长，是这个秧子吗？”
“对！就这个秧子，给我提过来。”
金顺树按照队长的要求把那个秧子提来，交到了队长的手上。队长双手折掉拴在上面的老谷草，认真、仔细的检查起来。检查完了马上又交给第二名金家有再次检查并确认。
大家站在秧田里忐忑不安，目不转睛看着队长检查拔秧子是否出现有断根质量问题没有？
拔秧苗规则：拔断一根秧苗扣掉一百个秧苗数量，稻草拴折一个秧苗身子扣掉五十个秧苗数量。
第二名金家有双手拿着第一名的秧苗，耐心仔细检查秧苗质量。因为，第二名和第一名只有70个数量之差，万一能从质量上找出仅仅一根断秧的失误，就有可能反败为胜，第一名冠军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金家有小心翼翼认真检查秧子，希望奇迹能出现，在整把秧苗里不停的东寻西找，结果失望告终。检查完了笑容满面把秧子递给了父亲。
金顺财看着儿子递过来的秧苗，当着大家的面，大声问道：“家有，你虽然是我儿子。但是，这分钟你只属于拔秧苗的第二名。我问你，你想不想当上今年拔秧苗的第一名？”
“我当然想得第一名。”
“家有，你和第一名就悬殊70个秧子，假如你检查出第一名有一根断秧，冠军就有可能就是你啦！现在，你可以把你检查的结果如实告诉大家。”
“乡亲们，说句心理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土兵！我昨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拿了拔秧比赛的冠军。我刚才认真仔细检查过了第一名的秧苗，真的没有发现断根和损坏的秧苗，我口服心服，仙叔是第一名，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杜金用筷子夹着炒四季豆和泡萝卜，端着碗悄悄的来到街沿边狗窝处，看见阿黄静静的睡在狗窝里。阿黄看见小主人来了，马上站起身来不停的摇着尾巴，发出亲切的“吟吟”声。
杜金埋头弯腰把碗里的南瓜干饭倒了一半在狗碗里，阿黄摇着尾巴不停的吃着。她蹲下身子，用右手轻轻不停的抚摸着阿黄，心疼的说道：“阿黄谢谢你救了我，今后有好吃的我都给你吃。”
队长金顺财激情四射大声说道：“大家都听清楚啦，刚才第二名金家有都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发现第一名的断根和损坏秧苗，相信第三名也没必要再去检查第一名秧苗的质量了。下面我隆重宣布，今年拔秧苗比赛荣获第一名是金顺仙，冠军奖品是三斤芝麻饼和一瓶沱牌白酒。大家热烈欢迎。”
“啪、啪、啪………”大家激动热情的拍着巴巴掌，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忽然，大家笑容满面，欢天喜地弯腰用手来回不停的击打水面，瞬间水注四射，晶莹剔透的水花飘落在空中。掉落在头上、脸上和衣服上，像云南少数民族的泼水节一样，大家幸福的喜笑颜开、嬉嬉哈哈。
白素青把炒好的青南瓜丝和萝卜丝两盘菜放在八仙桌子上，一碗殷红泡箩卜放在一起，形成了漂亮的等边三角形。
金顺财端在八仙桌上席，白素青坐在下席，金家同坐在桌子左边，金家享坐在桌子的右边，大家端着碗，拿着筷子不停的拈菜，埋头兴奋吃着干饭。
金顺财端着碗吃着饭，抬头扫视了桌子周围一眼，只看见家同和家享在桌子旁边吃饭，却没有看见二儿子。于是，大声问道：“吃饭时间啷个不见家福？叫他来吃了饭和我们下田去插秧，今天插秧一天不仅可以挣高工分五分，并且，还有芝麻饼吃。”
“老汉，有芝麻饼吃，我去插秧。”金家同笑着大声回答。
“不行，你还小不会插秧，这是大人干的话。吃你的饭别瞎起哄。”金顺财大声训斥着。
接着又大声说道：“四娃子，你快去叫你二哥出来吃早饭啦。”
白素青看着丈夫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家福也不能去，他马上就要升学考试了，他要学习，再高的工分也别叫他去插秧。”
“素青，就你惯着娃儿。你放心，他即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金顺财生气的说着。
金家享端起碗，用筷子使劲的夹着菜往碗里放，马上跳下凳子来到房门口，大声喊道：“二哥，老汉叫我来喊你，起床吃早饭了。妈煮的是干饭还有俩炒菜，香得很啊。”
今天初九，正是赶大来场，金家福晚上夹的黄鳝，正好今天要拿去街上卖。于是，躺在床上借故装病。大声的说道：“我肚子痛，不想吃饭。”
“你听听，叫他下田插秧，他就肚子痛。你啊你！慈母多败儿。自己的娃是乃样德性，难道还不知道吗？你还在护着他，哪天给你捅出天大的娄子来，你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金顺财说完用筷子夹菜放入碗里生气的离开了八仙桌。
金顺仙喜笑颜开走到家门口，不停的哼着歌儿：“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可爱的故乡，桃树倒映在明净的水面，桃林环抱着秀丽的村庄………”
白素珍和俩孩子早也围坐在桌子边，等着丈夫回家来吃早饭。“许仙，哟、哟，你是捡到银子还是金子啦，啷个这么高兴？”
“银子和金子都不能吃，我捡到的东西可比银子和金子还管用。”
金顺仙看着香喷喷的干饭，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抬起碗来狼吞虎咽起来。
白素珍用筷子轻轻敲打着丈夫端着的碗，发出当当声响，挤眉弄眼笑着试意把碗放下。
金顺仙使劲刨了一大口饭狼吞虎咱起来，还是规规矩矩把碗放在桌子上。不耐烦的说道：“白娘子，你搞乃样嘛？雷都不打吃饭人。我太饿了，先让我吃饱了再说。”
“不行！哪有你说话留半截，你吊我们母子仨的胃口。想吃饭可以，必须先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准你吃早饭，那才是吊你的胃口。”
“呵呵，不好意思说出口………”
金家乾看着父亲，露出着急的样子。“老汉，你快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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