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他前脚在电梯里杀了一条碗口那么粗的大蟒蛇，跟怪物对峙完全不怵，后脚却躲在黑暗的沙发里抱着人一边撒娇一边哭着说害怕。

竺小柳其实挺怕人哭的，因为竺小柳自己平时几乎从来没有哭过，所以看到别人哭就手足无措。就好像生命已经干涸了，再难过的事也激不出眼泪来，苦闷都在心里憋着。

竺小柳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好面子，所以也没有问，放松了身体让沈泾宇抱紧，腾出手来顺沈泾宇的后背：“没事没事，不怕。”

过了一会儿，沈泾宇的声音带着鼻音：“我特别害怕，怕保护不好你。”

竺小柳：“是我拖后腿了，我该道歉。”

沈泾宇：“你才没有拖后腿，因为有你站在我身后，所以我才拼命告诉自己不能输。你是我的精神支柱。”

现在的孩子流行才认识两天就说你是我的精神支柱的嘛……

沈泾宇又有的没的说了一些话，就好像累了不再说话了，哭了一会儿冷静下来，抱着竺小柳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呼吸均匀绵长得就好像睡着了。

不哭了就好了，他年纪小，爱哭爱撒娇是正常事。

沙发上躺着挺舒服的，迷迷糊糊间，竺小柳突然在黑暗里听到有小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伴随着脚步声一点点走近。

竺小柳摇了摇沈泾宇：“你有没有听见哭声？”

沈泾宇听了一会儿坐起来，声音严肃了起来：“有，从门口传来的。”

用手机后灯照着路，两个人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外边小女孩的哭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两个人的门口。

然后响起了敲门声。

会议室的门是反锁的。除非从里面打开。

但是敲门声后，门把手转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两个人还记得来时路，会议室外原本是一条走廊，但是现在推开门却是一个卫生间，卫生间里的灯关着，卫生间里的两个隔间门紧闭着。

哭声脚步声全部消失了，安静得可怕。会议室里的窗户开着，窗外高空的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像是夜里的鬼魅在空中飘舞。

沈泾宇摸到卫生间里的灯开关，按下开关，四周的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影子。屋子里明明没有那么多人，却有那么多影子被映在墙壁上。

灯打开的一瞬间，所有的影子都似乎获得了生命，全都张牙舞爪地从四周的墙壁扑过来。源源不断的影子涌出来，有些还在弯腰捡着什么东西向两个人扔过来。

沈泾宇眼疾手快把房门哐的一声甩上，带着竺小柳后退，门上不断传来被敲击的声音，门被震得砰砰直响，里面那些鬼怪似乎就要冲出门外。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沈泾宇：“影子。”

门缝底下的灯一直亮着，竺小柳：“茶水间那边还有一扇门出去。”

但是转身看茶水间，竺小柳才发现门的那边变成了一间教室。茶水间竟然变成了一间陌生的教室。

课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熄着灯，背对着两个人坐着满满一屋子的学生，穿着统一的校服，还有一个老师站在讲台上，在一片无声的漆黑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忽然老师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两个人，那是一张光滑的，没有无关的面孔，老师说：“来……让我们……欢迎……新同学……”

所有的同学都缓缓地转过头来，但是他们的头发底下，全都是一张张没有五官的面孔，就好像有一层皮肤将五官全都包埋在了其中。

沈泾宇一脚把门踹上。

竺小柳：“……”

沈泾宇：“太吓人了，我们跳窗户出去吧。”

竺小柳点头赞同。

幸而跳窗而出的两个人终于走在了走廊上，在莹绿色的逃生知识灯下，隐隐约约看到墙壁上有影子在跑动打闹，有孩子的笑声和夹杂其中的一个女孩子无助的哭声。

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被推来搡去，人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看着还是十分恐怖。当机立断，竺小柳和沈泾宇又往下跑了几层楼。

往下跑了几层楼，竺小柳突然觉得肩膀，低头才发现，衣服上全都是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血液已经把肩膀到前胸那一块的衣服全都浸透了，竺小柳的皮肤能感受到黏糊糊的触感，那血很冰凉黏腻，接触到皮肤像是要往皮肤里面钻一样刺疼。

竺小柳脸色变了变，只把衣服浸了血的地方拎了起来，但是那一块皮肤还是刺疼。

沈泾宇：“你把衣服脱了吧。”

竺小柳：“？”

沈泾宇把自己身上的脱了下来：“你穿着不难受吗？”

是很难受，伤口刺痛。竺小柳转过身去把浸透了血的上衣脱了下来。却发现沈泾宇把自己穿的那件递到了眼前。

竺小柳抱着胳膊笑了笑：“你穿上吧，现在是夏天，脱了就脱了，我不冷。”

竺小柳很瘦很瘦，虽然骨架高挑，但是瘦削的胸膛下部肋骨根根可见。背上，肩上，胸膛都只覆盖着薄薄的肌肉，虽然骨架长得很漂亮，但是因为太瘦所以腰细得几乎像是女孩子。

胸口还有一个可怖的伤疤，竺小柳记不起来那道疤是从哪里来的了，只知道那道疤一直就在自己的胸口。

在前胸，刚刚那些血接触到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了。脱了衣服才看清，那一片皮肤细细密密地遍布着一些针孔一样大小的红点，没有在渗血，但是红点多而密，看着就疼。

沈泾宇伸手触了触，竺小柳疼得浑身都颤了颤。沈泾宇按住竺小柳的肩膀：“让我看一下。”

竺小柳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不动弹了。

沈泾宇伸进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瓶子，对着伤口喷了一些凉丝丝的药水，然后用手搓了搓，那些红点从毛孔里脱出，被洗了下来，那种刺痛感立刻消减了不少。沈泾宇又喷了一些药水上去。

“这个血有问题，我帮你洗干净就不疼了。”

竺小柳一直用手挡着胸口那道丑陋的大疤，别过脑袋不敢看沈泾宇的动作，看到安全楼梯墙角里的那棵树，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

竺小柳：“我好像想起来我的办公室在哪里了，就在这一层，办公室里应该有衣服。”

初夏的夜晚，虽然白天里闷热，到了夜间却还是有些凉的。竺小柳体质不太好，楼道里空调又打得足，两个人脚步以后，不由自主地抱着胳膊取暖。

其实还有一半是因为觉得自卑，竺小柳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好看，羞于见人。

沈泾宇：“你的房间门口有什么特征？有没有摆着花草植物什么的？”

走廊很窄，沈泾宇走得离竺小柳很近，刚刚的伤已经无碍了，从身侧看，竺小柳微长的头发垂在耳侧，肩颈脆弱得好像一捏就断，精致得像件艺术品。

窗外阴云密布，只有走廊里的安全指示灯幽幽的绿光。那些影子已经没有再跟上来了。

竺小柳抬头用手机辨认着每个房间的门牌号：“记不得了。”

房间门牌号上方是一个小窗户，每次看门牌号的时候竺小柳都会看到自己的双眼，竺小柳完全不敢与窗户里的自己对视，心如擂鼓，特别害怕余光看到窗户里的倒影盯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

竺小柳“你盯着我的脖子干什么”

沈泾宇把犬齿亮出来“其实我是只吸血鬼，怕不怕”

竺小柳笑弯了眼“幼稚。”

沈泾宇把衣服递到竺小柳手里“小柳，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拐过一个弯后，竺小柳发现这里有一个房间的灯光亮着，温暖的窗户的影子斑斑驳驳投在走廊上，让两个人已经习惯了黑灯的眼睛有些许的不适。

竺小柳忽然觉得心脏闷疼，不由自主地抓向自己的胸口的衣服。

“就是这间吗？”

沈泾宇伸手去开门，但是竺小柳却拦住了沈泾宇的手：“我自己来吧。”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很喜欢笑，喜欢撒娇，虽然修炼时间短吧，但是只很可爱的小妖精。哎，方圆几百里的女妖精们，都喜欢他得紧。

谢谢，我知道了。

你是……

我是他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