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弥漫。
只有一个地方有光。
竺小柳走在影视剧里类似撞鬼时候的那种朦朦胧胧全是雾的场景里。
竺小柳朝着光走过去。
走出迷雾，才发现自己又走到了写字楼底下。
写字楼门口的安全指示灯闪烁着，地上似乎躺着什么东西。
竺小柳小心地走过去。
是个人，是个死人。那个人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鲜血脑浆流了一地，像一堆再也无法重建的废墟。
竺小柳踩过血液蹲在了尸体身边，将那个人翻了过来，像翻一坨饺子馅。
就算血肉模糊，竺小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跳楼而死的人，就是自己。
尸体忽然动了动，眼睛缓缓睁了开来，与竺小柳对视。
“竺小柳，你真的想不起来你是怎么死的吗？”尸体嗓音破碎，就像一个破掉的鼓风机，嘶哑干涩，恐怖得像是午夜的僵尸。
“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死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还会成为一个植物人？”
从十四楼的走廊跳下来，以极高的速度撞击在地面，头骨破裂，组织挫伤，内脏破碎，全身的骨头或是断裂或是扎入血管、肌肉和内脏。
摔成这样哪里还能当植物人……都能当花泥了……
尸体嘶哑的声音抠动着竺小柳脑中的弦。
“沈泾宇，他一直在撒谎。”
竺小柳笑了笑：“我有什么好骗的，骗我他能有什么好处？”
尸体：“你没听他说么，骗你越喜欢他，他能在你的潜意识里获得的力量就越强。”
竺小柳：“这里是我最深层的潜意识，七零八落的就是一片摇摇欲坠的废墟，他根本不用进来捞我啊，又谈什么在我的潜意识里获得力量，对他有什么好处。”
尸体：“那你想想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就算当了唤梦师，能有什么特殊能力？首先他的身份就在骗你。”
竺小柳垂眼：“他肯定不是人，他不告诉我，是怕吓到我把。”
尸体：“反正他就是骗你了，感情的事一旦开始欺骗，就会后患无穷，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吧，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竺小柳：“我问你啊，我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尸体沉默了片刻：“你问我这个做什么，你好意思问一具全身粉碎性骨折的尸体性向问题。哇，你不会吧，你不会冰恋……”
竺小柳：“别想那么多，你就是我，我喜欢你，你觉得你自己是自恋狂吗？”
尸体：“我有女朋友，谢谢。”
竺小柳若有所思。
尸体：“喂喂喂，咱是直的，钢管直好吗。”
竺小柳：“可是我如果不够信任他，就给不了他足够的力量。我怕害了他。”
尸体：“你这也太自不量力了，你觉得以他的条件，如果他不是那个穷苦的为了三万块钱就能卖命的大学生，他会喜欢你？”
竺小柳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不断地咬着手上的指甲，最后声音轻轻的：“不会。”
天边已经亮了，竺小柳醒过来抓过床边的闹钟一看时间才五点四十五，才睡了一个多小时。
竺小柳下床到沙发边看沈泾宇睡觉。沈泾宇那么高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大喇喇的半个人都要掉下沙发了，竺小柳把沈泾宇又塞回了沙发里躺好。在地上坐下来，竺小柳伸手摸了摸沈泾宇的鼻梁，又摸了摸沈泾宇的眉眼，却总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其实，就算知道他在撒谎又怎样呢，还有那么多危险的境况要去面对，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反而还要拖后腿。再不济，想想这个人，不管是为了什么，跑到这么危险的自己潜意识的最深层里来捞人，无论他需要自己做什么，都应该义无反顾地去做呀。
竺小柳站起来把阳台的遮光窗帘拉上，屋子里瞬间黑了下去。
然后竺小柳像晚上在那个茶水间里一样，把自己整个人塞进了对方怀里。
第二天中午起来，竺小柳以为自己会掉在地上，结果安安稳稳躺在床上，还用毯子盖住了腹部防止着凉。
厨房里已经传出来煎蛋的香气了，竺小柳摸到厨房门口去，看到沈泾宇在煮方便面。
看到竺小柳站在厨房门口，挑了两根面条问竺小柳：“过来尝尝面软了没有。”
竺小柳确实也是肚子饿了，就着沈泾宇的筷子将那两根面条吃了下去。
“好像没什么味道。”
沈泾宇：“因为你没有刷牙。”
竺小柳：“那你还喊我过来尝。”
沈泾宇：“就是看到你了，想跟你说话。”
竺小柳：“……”
沈泾宇将面盛了出来，分成了两碗，淋上了汤：“你先去洗漱，我先端到桌上去，剩下的料包在外面的桌上，觉得味道淡的话自己再加。”
竺小柳灰溜溜跑去刷牙了。
到饭桌前时，竺小柳发现桌子上除了两碗面，还摆了一碟小青菜，还有一个碟子里装着两个荷包蛋。荷包蛋还是溏心的，透过薄薄的蛋皮透出漂亮的橙色。
从昨天晚上没有吃完饭一直饿到现在。面煮得软软的，拿勺子喝一口味道淡淡的豚骨面方便面汤，醇厚鲜香又清爽细腻荷包蛋的外层是脆脆的，蛋黄还是流动的，咬了一半放在面上时蛋黄流出来，给面盖上一层薄薄的黄衣，配合着脆脆的水煮小青菜，将空空的胃里一点点填补上虽然简单但是温暖的食物。
这是竺小柳所有的记忆中，吃得最满足的一餐。
吃完饭去隔壁敲门，王姨很快来开了门，梅妘姗不在，说是一大早就去派出所了。
客套过几句，竺小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王姨开了小澄的房间，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小澄的日记本。接下来两个人又问了一些事，小澄的大名叫什么，还有小澄在哪所学校读书。
结果王姨一问三不知。
“我也不识字的，小澄她以前在海城里读书，后来得那个叫什么病，忧郁病，所以就成天在家里了。”
道过谢出来，线索又断了。
沈泾宇跟竺小柳说：“应该就是昨天那所学校没有错，我昨天在那里看到一个名字，可能是小澄。”
竺小柳示意沈泾宇说下去，沈泾宇将日记本递到了竺小柳手里：“我们去学校看看。”
一路说着，两个人走到电梯门口。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竺小柳瞬间怂了：“算了，不敢坐电梯，还是走安全楼梯下去吧。”
昨天为了逃命跑下来还没觉得太累，今天走在嘎吱嘎吱的安全楼梯上还真有点吓人。
竺小柳已经发现了好几个地方楼梯扶手已经快锈断了，就这样，这小区的物业还不打算维修。站在十几楼的露天安全楼梯上，环视着周围的一片低矮平房和马路，安全楼梯还是那种每级台阶之间空掉的，竺小柳根本望都不敢往外望。
天气闷热，没走几步就累得直淌汗，但是又不想回去坐电梯，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走完。
往下走了几楼，沈泾宇拉住了竺小柳。
竺小柳不敢松开扶着墙壁的手：“怎么了？”
沈泾宇弯下腰去，从一个墙洞里掏出来一个带密码锁的小本子。
竺小柳不敢相信：“这是……”
小澄的笔记本居然藏在这种地方。十楼外的安全楼梯，这么危险，摇摇欲坠，四处漏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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